潘岳躊躇滿志的,不再白衣,着緇青服,髮束得平整,帶冠佩玉,對着陸機倚欄,摸衣袖矯情:“生有修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鬼神莫能要,聖智弗能預。士衡,你怎不瞧後面,我是說想着的大位,只能遇,不可求。”
“有求才有遇,”陸機捻着紙稿,“看你求得夠用力,這篇鴻採,歎服,遍陳史事,宣發政要,不愧是左太沖督你寫的。”
“你是誇他還是誇我?”
“誇你,”潘岳側過,衣如流瀑附身,陸機端詳他儀態,“藹藹風雲會,佳人一何妍。”
潘岳文稿一放,墨臉憤起:“不許取笑我。”
“那是誰說路上被婦人圍堵,我等大半時辰都不到的。”陸機學着他嗔怪。
“你真是一板一眼,稍開罪下都不行,怪我來遲沒致歉,是吧。”又坐下,拱手連連。
“是,”陸機按下他手,“也是想你別太刻意,既說鬼神聖智難測,這次不定像上次,福禍尚不可知。”
“要信心而委命,援前程以自修。扶興王以成命,延衰期乎天祿。”潘岳搖紙稿,止了陸機的話,眼神黯黯,“士衡你亦直白,既同道,何必勸,天祿王命,你目之所及,還似遠超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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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謐一篇篇翻文稿,氣定神閒,他愛附風雅,妙詞佳句不厭其煩,自覺比政令奏章有意思,看到美人閨怨句還噗噗笑兩聲,笑得旁邊石崇一臉鄙夷以對。
“這水異味?”看得入神,不經意悶了琉璃盞中濁白液,驚悚得很。
石崇整着山積的文稿,漫不經心一句:“無毒,喝不死你。”
侍婢輕笑答話:“大人,盞中是人乳,所食豚肉,亦是飲人乳才得肥美,既已下腹,不必心驚。”
賈謐匪夷所思,更心驚加噁心,知道石崇又擺闊整他,連喫喝都不讓他好過,無奈屈服:“哎,舉才之事,就侍中做主,這文太多,我一人也看不過來,加上各種不慣,嗯,的確不好久待。”
“才名靠風評,紙貴之作,不過若干,你真要憑文取士,看着幾篇已夠,名望在外,觀之確如鶴卓然於雞羣。”石崇遞出一沓,傲然評點。
“是人傅粉所作,”石崇也眯了眼,“妙容勝似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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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岳一手端杯,一手碼錢,儀態萬千,可只對陸機一人顯擺,也懶得矜持:“要是隻能賺孔方兄的話,就這樣吧,看來今日不得遇。”
“未必。”陸機端坐,用紙把案上的銅臭蓋了,實在礙眼。
他們坐在曲廊一角,帷簾遮光,但能清晰打量外間情形,堂中吵嚷,水濺油鍋似得熱鬧,明示的令文下,聚滿人在指點,文稿頻頻傳遞。
對皇后賈氏,陸機印象一鱗半爪,但也看清翦除楊駿後,中宮囂然之勢勢不可擋。司馬穎的提議會如烈火澆油,挑得起事,他袖中手書,也正恰當其時,物盡其用。
“求賢令文都出,會有求必應的,”陸機拉潘岳看堂中,“不過得出場下,反正安仁你豁出去了,臉皮也厚,哭嘆那套滾瓜爛熟的,再下去招搖招搖,如何?”
“求幹事還損我,”潘岳嘟嘴,瞧見擠攘的人,轉會心笑,“但對我胃口,能得‘大寶’,怎麼都行,你吩咐吧。”
“早就想吩咐,要你去令文前說,福禍不可知的事。”陸機探過身去,細言詳情。
“那爲何不早說?”潘岳聽完疑惑。
“被你打斷啥,也還沒到時候,”陸機往樓上看,認出了石崇和賈謐,就拎潘岳起身,“還有,你俊容儀,不爲衆人睹,眼看也是快坐不住。”
“其文綺巧,人則更甚,是不?”石崇沒料潘岳自己冒出來,都不用去搜人來滿足賈謐止不住的好奇心了。
“嗯,悅目,一人濯濯如春柳,一人軒軒如峻崖,並立同行,好似‘連璧’。”賈謐眼眶半凸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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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補)肺炎搞的人心惶惶,又啓開會節奏。加上年前熬拜,真是蝸牛速啊,不過蝸牛我也會接着寫滴接着補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