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鎮上來了一幫錦衣華服的年輕人,佔據了一個鎮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棧,將原本的住客都攆了出去。
那些被趕出去的行腳商販、過路鏢師、趕路旅人,都只能無奈地搖頭嘆氣,準備露宿荒野。
這會兒,夜色剛起,年輕人們剛胡吃海喝完,在大堂裏悠閒地坐着聊着。
阮嫵依舊被簇擁在當中,慵懶地靠着一張奢華的軟榻。
這種東西自然是不可能是客棧本身就有的,衆人也不可能擡着阮嫵從青眉山趕來萬妖谷,大家在各自的一畝三分地上也是個橫行霸道的公子哥,阮嫵再厲害,也不能讓他們做牛做馬,除非......
不過,阮嫵的豪橫就在於,她甚至能拿出一個平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乾坤袋來裝一些她只是偶爾用得上的器具,有大有小。
“嫵姑娘,咱們真不用提前去嗎?”一個男子開口問道。
她聽了問話,身子微微後仰,無意將胸前的曲線撐得更飽滿臌脹,給人都看直了,就連冷笑都顯得美豔。
“這些年的大小場合,咱們去得少了嗎?這個修行界我們該認識的人其實也認識得差不多了,其餘的,要麼是我們看不上,要麼是別人看不上我們。”
一個男子笑着拍着馬屁,“嫵姑娘說笑了,若是我等還有可能,但怎麼會有人敢說看不上阮姑娘呢!”
陳三更啊......阮嫵心中暗歎一聲,看着衆人,平靜道:“比如我乾元門的首徒師兄,比如靈劍宗的劍冠裴白玄。”
衆人沉默。
阮嫵也知道自己這話沒法接,不過不要緊,沒人互動,就只好自己來,這樣的事情她早已熟悉。
她開口道:“所以,咱們這一趟,就爲了兩件事,第一是來露個臉,免得修行界這麼大的事,咱們都沒參與,說出去也不好聽;第二就是我要來徐師兄面前表個功,讓他知道我這個小師妹對他的尊敬,也纔好完成咱們先前的計劃。”
說到這兒,她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陳三更那張俊美到了極致的臉,可真是過目難忘啊!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我們不更應該早點去嗎?”一個男子忍不住開口問道。
阮嫵呵呵一笑,“若是明天一大早,天光微亮,我們風塵僕僕地趕到,裝作趕了一整夜的路,會如何?”
衆人都是仰仗着家裏寵愛的人,對這一套表面功夫自然不陌生,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過來,連聲稱讚的同時心中暗歎:這世道就是這般殘酷,比自己厲害得多的人比自己還雞賊,想想都令人絕望啊!
“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中。早點睡吧,明早寅時正出發!”
說完阮嫵就起身,將軟榻收起,在貼身侍婢的陪同下,扭着身子走回了房間。
人羣中,一個今夜未曾被阮嫵看過一眼的男子看着那道他曾鞭辟入裏,如今卻可望而不可即的婀娜背影,感受到了阮嫵在嫵媚外表下的絕情和冷血。
......
每一天,朝陽都翻過山嶺、星辰和大海,如約而至。
似乎一天和一天之間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生命和萬物都在一夜過後,有着變化。
有人在學習過後獲得了知識,有人只是在操練之後熟練了姿勢;
有人睡過去便再未醒來,有人在醒來後便不想再睡下。
當阮嫵領着衆人走進了萬妖谷,晨光才乘着長長的山風而至。
青眉山給她面子,萬妖谷也不例外。
一個負責接待的執事在得知了她的身份之後,以很高的效率爲她騰出了住宿,安排好了各項事宜,同時笑着將昨夜那場註定名揚修行界的盛況講了,不無遺憾地道:“阮姑娘,諸位公子,你們要是能早點來,趕上昨晚就好了。”
一雙雙幽怨地眼神立刻看向了阮嫵。
“咳咳,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去拜訪徐師兄。”
如芒在背的阮嫵尷尬地轉移了話題,匆匆離去,落在一旁的執事眼中,卻是充滿着急切和想念。
他一邊領路一邊走着,心中暗道:看來這位阮姑娘性子並不像傳言那般跋扈囂張,還頗爲知禮的呢!
徐謙之的住處很好找,如同陳三更永遠不用擔心男多女少打光棍,像徐謙之這樣的人,即使萬妖谷的住處再緊張,他也能有一處獨門獨戶好幾間房的院子,哪怕他只有一個人。
當執事敲開門,徐謙之看見站在門口的阮嫵,神色中閃過了一絲驚訝和錯愕。
“徐師兄安好!”阮嫵輕輕一禮,溫婉柔弱地道:“師妹在青眉山得知師兄來此,故而特地趕來相見。”
恭敬而崇拜的語氣,搭配上一身的塵土和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眸,一旁的執事已經在心中寫出了一本大師兄和小師妹不得不說的三十六......件事。
徐謙之恢復了平靜,默默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經將她的心思看透。
在阮嫵的忐忑間,他淡淡點了點頭,“辛苦了,先去歇着吧。”
說完直接將門掩上,轉身回了院子。
不只是有些失禮,甚至看起來還冷漠而無情。
執事都一時有些懵逼,“阮姑娘,這?”
“沒事!”
更令執事驚掉下巴的是,阮嫵居然高興地笑了笑,轉身離去,步伐看上去還有些歡快。
執事搖了搖頭,感慨着人族的世界實在是太過複雜,人族比妖族還玩得妖!
在路上,阮嫵心中開心地暗道:看來自己的計謀果然有用,今天徐師兄竟然對自己說了整整八個字!
要知道,平日裏,頂多也就是諸如【嗯好】、【知道】、【多謝】、【辛苦】之類短短的兩個字而已。
......
吳青帝正式的葬禮反而進行得平靜而肅穆,波瀾不驚。
每個人都心滿意足地在靈前表演着傷悲和哀痛,似乎不真切一點,都對不起昨夜的妖丹酒。
不論有多少人在演戲,但至少有兩人是真情實意的。
一向謙和有禮的徐謙之靜靜地站在靈堂的畫像前,凝望了許久,一炷香未敬,一句話沒說,只輕輕鞠了一躬,便直接大步離開;
從來孤傲清冷的裴白玄卻在靈前潸然淚下,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帶着淚痕離去。
葬禮完畢,也就陸續到了該告別的時候。
阮嫵再次找到了徐謙之,和先前不同的是,這回還帶着身後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