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聯繫姜慎,將電話裏的內容轉告給他,但阮幸偏偏在切斷電話後立即趕往紀隨與家。
直到站在緊閉的門前,阮幸才漸漸回過神,察覺到不妥。
事已至此,轉身離開也沒有必要,更何況紀隨與還在發燒,情況不明。阮幸很擔心,做不到無動於衷。
她擡手敲門,“砰砰”響了幾聲,沒有人迴應。
等了片刻,也未聽到裏面的動靜,阮幸的擔心更甚了。在她印象中,紀隨與是那種很少麻煩身邊人的性格,而今他迷糊中主動和姜慎聯繫,拜託他來家中,想必生病很嚴重。
阮幸蹙眉,忽然想到密碼鎖中可能還有她的指紋。
之前未分手時,她和紀隨與偶爾會在家中約會。
有一次阮幸忘記提前預訂座位,餐廳人滿,兩人便在超市買了食材回家由紀隨與下廚。
紀隨與兩隻手提滿購物袋,讓阮幸輸密碼。
八個數字的密碼紀隨與已經告訴阮幸好多次,但阮幸每次都忘記,回家放下東西后,紀隨與直接把阮幸指紋輸入進去。
時至今日,阮幸依舊沒記住紀隨與家門的密碼,她也不確定自己的指紋是否已經被刪除。
阮幸心裏發澀,不再多想,指腹壓在感應處。
下一秒,傳出機械女聲的提醒,房門打開。
窗簾緊閉,房間內昏暗闃寂,只看得到傢俱的大致輪廓,地板上有一線偷偷鑽進來的陽光。
玄關處整齊擺放着紀隨與的鞋子,大多是黑色,她曾穿過的那雙粉色居家鞋穿插在其間,格外顯眼。
紀隨與竟然沒扔掉啊……
阮幸微怔,咬了下脣,換上鞋子,她腳步很輕,從包裏拿出退燒藥後朝臥室走去。
臥室內的光線要更暗一些,紀隨與穿着白色居家短袖,平躺姿勢,像是一個乖小孩,他手臂壓在薄被外面,髮絲凌亂,鋒利的棱角都柔和許多,隱約能看出慘白臉色中不正常暈紅。
阮幸走近,微微彎身,手背覆在紀隨與額上。
不知道是她體溫太低,還是紀隨與體溫過高,像兩個極端,阮幸被燙到,只碰了一下,手掌反射性擡起。
而這時,紀隨與突然睜開眼睛,彷彿並未受病況影響,眼神一如往常,銳利冷淡。
“……”
視線短暫相撞後,阮幸不自在地錯開。
瞬息,紀隨與先開口,打破一室寂靜,他聲音如含着沙子般沙啞,“你怎麼在這?”
阮幸側頭盯着牀頭桌上的藥盒:“你發燒了。”
紀隨與注意到她的視線,很快明白事情大概因果,“謝謝。”
阮幸乾巴巴應:“不客氣,應該的。”
想到方纔手背觸及的溫度,阮幸難掩擔心,“你家體溫計放哪裏?你要不要量一下?好像有點,嗯,挺嚴重的……”
她頓了下,建議道,“不然去醫院看一下吧。”
紀隨與坐起身:“喫過藥就好了。”
阮幸不放心:“我送你去醫院吧。正好順路。”
紀隨與:“不用麻煩,我也是醫生。”
聽他這麼講,阮幸沒再多勸,作爲前女友確實沒什麼立場,她攔着紀隨與準備下牀的動作,“你先休息。”
片刻,阮幸端着玻璃杯從客廳進來,她試過水溫後遞給紀隨與。
紀隨與道謝,微微仰頭,將藥片吞進去。
阮幸沒照顧過別人,愣愣站在一旁。
兩人再次對視,阮幸才反應過來,她手指指了下門口方向,吶吶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事情可以和我聯繫。”
紀隨與看着她。
阮幸也看着他。
幾秒後,紀隨與依舊看着她。
阮幸尷尬,意識到紀隨與大概是不想再聯繫的意思,說了句‘再見’,準備離開。
轉身的瞬間,紀隨與倏地抓住阮幸手腕,聲音又沉又悶,沒什麼氣力,“陪我一會兒。”
手腕處滾燙的溫度,傳入耳蝸的聲音。
都讓阮幸難以拒絕,而且她也擔心也不忍心。
“好。”
……
發熱容易使人睏倦無力,喫過藥沒多久,紀隨與又睡着了。
阮幸坐在牀邊單手滑手機,她維持着不變的姿勢,因爲另隻手一直被紀隨與握着。
動態很快滑到底,和盛千凝發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幾個軟件翻來覆去,阮幸覺得無趣,過了會兒放下手機,觀察紀隨與睡覺的樣子。
桌頭亮着一盞橘黃色的小檯燈,昏暗光線誘人入睡。
沒多久,阮幸也困了,打了幾個哈欠後趴在紀隨與身側睡着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
阮幸發現她是睡在牀上的,是紀隨與之前躺的位置,枕被間是他用過的洗髮水沐浴露的味道。
隱約還有食物的香氣順着門縫鑽進來。
“醒了?”聽到腳步聲,紀隨與回頭,“正準備喊你起來。”
阮幸看向餐桌,擺放着兩份粥品,一些麪點和清淡的小菜。
“我點的外賣。”紀隨與道,“你中午沒喫飯,一起隨便喫點?不喜歡可以重新點。”
阮幸“嗯”了聲,拉開椅子坐下。
本意是照顧病人,結果被病人照顧。阮幸有些彆扭,主動關心,“你有沒有好點?還發熱嗎?”
紀隨與點頭:“藥很有用,謝謝。”
阮幸:“那就好。”
兩人很是生疏地聊了幾句,最後只剩下餐具碰撞發出的聲音。
這是阮幸想要的結果,可是真正得來時,阮幸又不開心,心裏堵着棉花悶悶的墜着石頭沉沉的,說不出的滋味,思緒翩飛。
她甚至已經想到不久之後會在馮音韻家中見到紀隨與和相親成功的女生一起去哥哥家拜訪的畫面。
就很難過……
阮幸喜形於色,也完全沒有胃口。
在她對面的紀隨與截然相反,哪怕是生病,胃口都很好,將屬於他那份喫得乾乾淨淨。
莫名的,阮幸又多了些煩躁。
紀隨與全部看在眼中,他脣角勾出微不可見的弧度,繼續慢條斯理地用餐,估算着阮幸的閾值,最後壓着線放下筷子。
“一直都喜歡我,對不對?”
紀隨與很認真的開口,語氣篤定。
“沒有。”阮幸否認。
“撒謊。”紀隨與。
“就是沒有。”阮幸嘴硬。
紀隨與擡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落在阮幸耳廓處。
指腹溫熱,阮幸下意識側頭閃躲。
紀隨與輕輕揉捏,語氣帶了幾分調侃,“耳朵紅了。”
“……”阮幸憋着氣,忽略那種酥癢敏感的感覺,反駁道,“熱的!”
紀隨與輕笑,又問道,“阮幸,你是想喫霸王餐嗎?”
阮幸:“?”就喝個粥還好意思和她算這麼清楚???
阮幸摸出手機:“多少錢,我轉你。”
紀隨與笑得更開心,修長的手指從小耳朵滑到溫軟脣瓣,暗含着些微的曖昧暗示,“你覺得我值多少錢?”
“睡了我一次兩次,還想拿錢打發我?你覺得合適嗎?嗯?”
“……”這話聽着怎麼都不對勁兒,而且竟然還有污衊!
阮幸瞪他:“哪兒有第二次!你別亂說!”
紀隨與淡聲解釋:“今天,難道你沒睡我的牀?”
阮幸:“這也算?碰瓷也要講究基本法好不好。”
“行,打個折,這次不算。”紀隨與屈指輕敲桌面,一副遊刃有餘的姿態,“第一次總算吧?還是你想賴賬?”
阮幸氣鼓鼓,臉上就差寫着‘你定製的小氣包上線了’這行字,但事情她確實有做,也確實是她理虧,只能默默憋着氣。
見她這副生動的小表情,紀隨與愉悅地笑起來。
阮幸白他一眼。
下一秒,紀隨與語出驚人:“我是第一次。”
阮幸:“……?”
紀隨與一本正經:“你應該知道吧,我家裏對男生要求比較嚴格,發生這種事情已經很大程度上影響到我以後找女朋友了。”
阮幸:“……???”騙誰呢!紀淮可一點都不!
紀隨與頓了下,一副‘你愛信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你看着辦吧’的表情,向後輕靠着椅背,眼睛微眯,姿態慵懶。
作出最後總結,也是給阮幸指出唯一的解決方案。
“所以,你必須得負責。”
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