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鏡封神 >第215章 第二演 琳琅夢(70)
    負責秋狩的正是按察使聶秋毫的獨子聶察,他本只是個文官,卻非要自薦來負責秋狩。如今獵場內出現了熊皋,意圖謀害聖上的罪名一下子坐實,皇上回宮當日,他便被判了斬首之刑。

    高貴妃得知這個消息時,正坐在牀榻上喂皇上喫着藥。

    稟報消息的宮人跪在二人面前,“皇上,那聶察已經斬了。”

    或是那人死都不足以平復天子之怒,皇上仍舊沉着臉色靠坐在牀上。高貴妃將湯匙放在碗裏,將碗遞給身旁的宮人,整個過程平淡到不露一絲破綻。

    “從昨天回來開始你就一直在朕身旁衣不解帶的照顧,朕現在已經好多了,你回宮歇息去吧。”看着覆命的宮人下去,皇上捉住高貴妃戴着玉鐲的手腕,愛惜的說了一聲。

    高貴妃答應一聲,起身離開了。

    她走出去時,正撞上過來探望的皇后。兩人一個是天子的結髮夫妻,母儀天下的皇后,一個是美豔傾國,體貼入微的解語花。二人對視片刻,誰也沒有退讓。

    “本宮似乎明白,皇上爲何會這樣寵愛你了。”看着因爲陪伴在皇上身旁,一夜未眠的高貴妃不似往日光彩照人的憔悴模樣,皇后帶了幾分譏諷意味的說道。

    高貴妃懶得與她周旋——宮中皆道她美豔毒辣,卻不知向來不爭的皇后纔是最瘋癲的那一個。

    看着高貴妃徑自從自己身旁走過,皇后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臂,在她詫異回首時,皇后從袖口裏拿出一塊染血的絲帕遞給她。絲帕雖保存完好,卻從泛黃的刺繡痕跡能看出是陳舊之物。

    “高貴妃可認得此物?”

    高貴妃睨了一眼,絲帕未被血跡潤染的一角,正繡着‘綰綰’二字,而綰綰正是她的閨名。不消說,她也知道這東西是皇后從誰那裏拿來的。

    “好一個癡情男子——到死時手上還攥着這塊絲帕。”

    高貴妃擡了一下手臂,想將自己的手肘扯出來,皇后卻抓的更緊幾分,“他一個文官,爲何要負責秋狩呢——不過是聽到他的綰綰也會伴君出遊罷了。只可惜你一路上連一個眼神都吝於給他。”

    “這血是他的心頭血。”看到高貴妃的神色因爲自己的這句話終於起了變化,皇后強將絲帕塞到了高貴妃手中,高貴妃沒有接,掙開了她的手掌退出好幾步。絲帕晃晃蕩蕩落到了臺階下,沉進了雨水中。

    “皇后以爲我會傷心麼?有男人願意爲我死,我開心都還來不及。”在那一瞬的驚慌之後,高貴妃神色又恢復如初,“可憐皇后——一生只愛過一個男人,自己卻連那個男人的愛都得不到。”說完這一句,高貴妃如得勝者一般離開了。

    一場大雨從昨天下到今天還沒有停下,站在傘下的高貴妃,顫抖的手背上落了一層冰涼的細雨。她用另一隻手抓着這隻顫抖個不停的手掌,想要止住這種從骨子裏鑽出來的戰慄,然而她忽然驚覺,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自然不會難過,因爲她已經忘了自己愛的第一個男人的模樣了。然而皇后卻非要拿一把刀,將她的回憶全都翻攪出來。

    青蔥韶華,青梅竹馬。

    走完這漫長一路回到宮中的高貴妃,推開爲她打傘的宮女,站在廊下擡手按着柱子,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按捺住已經涌到眼眶的淚意。

    ……

    樓西朧一開始只是以爲是一場大雨才讓秋狩匆匆結束,但國子監第二日開課時,太子與三皇子齊齊缺席,並且他又聽聞,皇上已經罷朝幾日了。

    父皇何其勤勉,絕不會無緣無故的罷朝。

    樓西朧想去東宮去找太子,卻不想太子不在東宮,他正要問宮人太子去了何處,就撞到了回來的皇后。往日待她親切溫和的皇后,站在宮女壓的很低的傘下。

    傘沿四面滴着雨水,皇后只露出了一身的華服與緊抿的脣。

    “母后。”樓西朧向她行禮。

    皇后的目光隨着擡高的傘而顯露了出來,不知是因爲陰雨的緣故還是心情欠佳,她的目光不若往日的溫柔,還帶着幾分凜冽的冷意。

    “太子今日不在,四皇子改日再來吧。”

    樓西朧低頭,“兒臣告退。”他再擡起頭來時,皇后已經自他身旁走了過去。

    離開東宮之後,樓西朧想到了沈落葵——他隱隱察覺到宮中發生了什麼,卻又不敢斷定。他去了沈落葵的宮裏,在這個人人諱莫如深的宮中,沈落葵還是如從前那樣,但凡是樓西朧問的,她知道的都說了。

    “昨日秋狩,獵場裏出現了一隻熊皋,驚到了皇上騎的馬。”

    “皇上自馬上跌下來之後,我們就匆匆回宮了。聽說那個負責秋狩的官員已經處斬了。”

    樓西朧從沈落葵這裏已經知道了大概,不過,如果只是摔下馬,應該沒這麼嚴重纔是。

    從他臉上察覺到他心中所想的沈落葵繼續道,“我上回跟你說過,皇上一直在咳血,這次秋狩,只是一個誘因罷了。這幾天皇上宮裏的御醫沒有斷過,雖然對外只是說外傷需要靜養,但——”

    樓西朧知道她欲言又止的是什麼。

    上次沈落葵和他說時,他只當沈落葵太過敏感——畢竟從上一世來看,父皇的身子應該還算硬朗纔是,就是出現病因,也是在後年時。怎麼一下子提前了這麼多?

    他想到了提前進京的林明霽,莫非……這一世已經有什麼出現了偏差,導致一切事情都開始提前了?

    “四皇子。”

    聽到沈落葵叫自己,樓西朧定下心神望了過去。

    面前的沈落葵,已經沒有才入宮時的靈動神情了,她目光木木了,又藏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似的。

    “你當真不爭嗎?”已經見識了後宮爾虞我詐,笑裏藏刀的沈落葵,雖相信樓西朧,卻不相信樓西朧相信的太子。

    把自己以後的命運,交付在另一個人身上是多麼蠢的一件事啊。可是,唯一讓她寄予希望的樓西朧,卻不願意與他的兄長爭奪。

    樓西朧明白她問的是什麼,與沈落葵對視了半晌之後搖了搖頭,“我是宮裏最不適合做皇上的那個,我也不願意與幾位皇兄對立。”

    早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的沈落葵也沒有勉強。只她除了擔心自己之外,更擔心面前的樓西朧。

    “你以真心待他們,可他們會真心待你嗎。”等他那幾位皇兄中誰做了皇帝,他們是否還能如現在一般的兄友弟恭呢。

    “不求十分,只一分真心還我就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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