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鏡封神 > 第 247 章 第二演 琳琅夢(102)
    翟臨在馬車的搖晃中醒來。

    被石灰燒灼過的眼睛只要稍稍睜開一些就會傳來劇痛,他一面忍着視線不清帶來的焦躁感一面摸索四下的環境。

    樓西朧在他跌下來時攙扶了一下,卻讓翟臨抓住了憑恃似的,緊緊攥住他的手臂,粗聲粗氣的威脅道,“把我的劍還來!”

    林明霽看樓西朧喫痛,走過來強將翟臨拽開,“四皇子——”

    他這一聲,馬上令翟臨安靜了下來。

    見林明霽要捲起自己的袖子查看,樓西朧按住袖口,“我沒事。”

    熟稔的聲音令翟臨愈發急迫的想要將眼睛睜開,只他終於忍着劇痛將充血紅腫的眼睛睜開時,眼前隱隱綽綽模糊不清的景象又令他無措起來。

    樓西朧也注意到了翟臨的異樣,他問林明霽,“他怎麼了?”

    林明霽擡手在翟臨眼前晃動兩下,確定對方沒有反應之後才道,“不知是石灰還是蛇毒的原因,他似乎是失明瞭。至於具體,只能等大夫定論。”

    聽到林明霽的判斷,被幾個不入流的宵小暗算的翟臨憤憤攥拳擂向躺着的木板。

    ……

    醫館內,被趙息玄安排的兩個下人攙扶着的翟臨躺在了木榻上。走了一路,他眼窩四周仍是紅腫的厲害,頭髮花白的大夫撐開翟臨的眼皮看了看,只沒看多久,翟臨便已經忍受不住疼痛流着淚偏過頭去。

    “大夫,怎麼樣?”

    “我看這位公子傷的嚴重。”大夫捻着鬍鬚,搖頭晃腦了一番,“想要復明,需用上不少珍貴藥材調理。”

    樓西朧剛想催他開藥,得知他們來此的縣官已經親自來迎,剛纔還一副高深莫測模樣的老頭兒,見到縣官大人都對面前的幾位畢恭畢敬,也不敢端着姿態了,趕走了夥計親自去抓了草藥。只他抓的藥,與他剛纔說的‘珍貴’半點都掛不上,都是些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草藥,用法也簡單的很,“這一副煎好後濾去藥渣,每日兩包喝七日。這一副搗碎成汁,混在清水裏每日洗眼三回。”

    趙息玄自然明白這大夫態度轉變的緣由,只他也懶得拆臺,拿了藥付了錢就與那前來接他們的縣官去了府衙之中。

    那縣官得知傷者是三皇子的伴讀,翟將軍的獨子之後,先是大怒,斥責那夥匪寇猖獗至極不將王法放在眼裏,揚言三天之內要拿他們歸案,而後巧言令色推脫責任,將那夥匪寇的來歷推去他地。樓西朧此時也沒空計較那麼多,趙息玄卻心思微妙,在樓西朧下去休息之後,單獨找到了縣官。

    兩人去了縣衙後院。

    “不知趙大人找下官是爲何事?”

    “縣令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趙息玄是京官,京官在地方,自然要比其他的官僚尊貴些。這一方父母官的縣令,在他面前自然只有卑躬屈膝的份兒,“大人請講。”

    “縣令大人稟報四皇子時是說,那夥賊寇非是平遙人。可此地官道,只通汾陽文水,不是平遙,那是這兩地流竄來的?”

    縣令自然是爲自己開脫責任,若翟臨傷在自己這裏,哪怕不追罪責,以後論起政績也會影響升遷,他剛想答‘是’,但想到趙息玄私下裏將自己請過來說這些,細細琢磨一下便馬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汾陽文水兩地的縣令兩個都是皇親,兩個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他擡起頭戰戰看向趙息玄,趙息玄見他會意便微妙一笑。

    “大人!是下官治理不嚴!下官將賊寇捉拿之後,一定——”

    趙息玄截斷他的話頭,“誒,縣令大人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他點撥對方道,“汾陽雖是個小地方,汾陽縣令卻不是個小人物——只因當初在朝爲官時,結黨營私叫翟將軍彈劾,貶到了此地。”

    “翟將軍獨子回京在即,在你平遙出了意外,又有何人會想到三年前的恩怨呢。”

    “你說是吧,縣令大人?”

    悚然回味過來的平遙縣令連連稱‘是’,“趙大人說的極是,下官現在就命人前去捉拿審問!”

    趙息玄可不是林明霽那樣入宮之後只知道往書堆裏鑽的呆子,他早就將朝中幾派勢力摸的清清楚楚,如今雖然是爲迎接樓西朧而來,但若真的能做成點什麼,也算是舉手之勞了。

    ……

    變成個瞎子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尤其是對翟臨這種還未遭受過什麼挫折的天之驕子來說。

    忽然之間不能視物,出行都要靠人攙扶,可想而知他心中的落差。樓西朧雖然因爲翟將軍的緣故對他的態度也緩和了不少,但上一世他到底是被翟臨殺的,翟臨還當着他的面砍下了林明霽的頭。如今三人齊聚,他能做的只有拉着林明霽避他遠一些。

    林明霽雖然察覺出了樓西朧的變化,卻也只當他在宮中常受幾位兄長欺負的緣故,心裏對他憐惜之意更甚。

    ……

    平遙縣外,穿着胸前寫着一個大大‘吏’字衣裳的官吏,推搡着十幾個綁住手腳的賊寇從城門走了進來。沿途百姓議論紛紛。

    這貨賊寇被押到了縣衙之中,吏卒一臉請功討賞的模樣找到了縣令,“大人,已將方圓十里的賊寇緝拿歸案!”

    縣令此刻卻是愁容滿面——他一開始下令要抓這些賊寇,是要給翟臨一個交代,可方纔趙息玄的話又令他兩難起來。

    他實在不敢參與進朝中勢力的漩渦中。不是不想,是不敢。他一個小小的縣令,畏首畏尾也是自然。

    “老爺,現在是否升堂審問?”

    面對着追問的吏卒,縣令道,“先都關進大牢裏,等翟伴讀眼睛好了,再由他來親自定奪。”

    “是。”

    抓來的賊寇被投進大牢之後,縣令捏着手在縣衙大堂來回踱步——若不按趙息玄的話做,難保自己以後不被他暗地裏使絆子,更別說翟臨還是在自己的轄區內出的事。可若按他說的做,汾陽縣令不死,死的可就是他了啊!

    “哎,該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在這縣令還在兩難時,始作俑者的趙息玄,正坐在後院閒置的棋盤前。現在寒冬剛過,樹木枝椏連丁點綠意都看不到,他坐在棋盤旁,手指輕輕敲擊棋盤邊緣——他也是愁容滿面,只因樓西朧喜歡喝青梅羹,他歡欣的差人做了兩碗親自送過去,卻看到樓西朧與林明霽共用的礙眼畫面。

    在趙息玄心情不佳時,身旁有早被他安排前去盯梢的人回來覆命,小聲將那縣令審都沒有審那抓回來的賊寇就如數投入大牢的消息告訴給了趙息玄。

    ——這麼膽小,怪不得只能在平遙這種地方當一個小小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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