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說的臨安城在哪兒?”

    阮一峯坐在飛行法寶裏,扒着邊緣探頭往外看,外面是荒山野嶺,靈氣稀薄得宛如回到了凡間,根本沒有一點兒修真城池的影子。

    他們已經在這附近轉了一個時辰。

    他頭都有點兒暈了。

    實在是師父這飛行法寶就是她平時抱在懷裏的花盆,花盆變大後就像是一口缸,他坐在缸裏飛在空中轉圈圈,能不暈嗎?

    聞香雪用手輕輕按壓眼角,將覆眼的白綃都揉起了一點兒褶皺,她面前還懸浮着一塊羅盤,此時羅盤滴溜溜地轉,像是失靈了。

    聞香雪說:“臨安城原本就在此地。我要找的人,也就在這裏。”

    可偌大的一個城池,怎麼就不見了呢?

    阮一峯驚道:“難不成修真界還有鬼打牆?”

    聞香雪用食指將亂轉的指針輕輕按住,“是很邪門的陣法。”她語氣沉重,在說到邪門的時候,秀氣的眉毛皺起,在眉心處疊了個小八字。

    顯然,這事情讓她覺得棘手。

    “千年前,臨安城被滅,城中修士魔頭被屠戮一空,怨氣沖天。還是玄天門和仙雲宮聯手,將城內死煞氣鎮壓,爲了化解城內怨氣,我師尊還祭出了他的桃木劍和一張驚雷符。”

    “我剛剛施展了宗門祕術,沒有感覺到驚雷符的存在,這說明,那張符已經被人毀掉了。”

    “恐怕有人想利用臨安城還未散盡的怨煞氣來行惡……”聞香雪一邊說,一邊將靈氣緩緩注入羅盤,且她手指沁出一粒血珠,流入羅盤中直接化作了一條紅龍,繞着指針飛舞。

    阮一峯在一旁嘀咕:“還有你都算不到的事?”

    聞香雪倒是很坦然:“我還差得遠。修爲比我高的,或者動用了一些能夠遮蔽天機的寶物的,我都很難看清。”她頓了一下,“不可直視神,這天底下最接近神的就是執道聖君,無人能算得了他。”

    “大約,被逐出師門的那位算是個唯一的例外,他的天賦,無人能及。”他從捉摸不透的命運裏,窺見了未來的神靈。

    阮一峯說:“難不成我閨女也是神,算她就要炸羅盤。”

    聞香雪脣角一抿,“你可真敢想。”

    化神期的修士數萬年都沒出一個,連執道聖君都還只是半步化神之境,阮玉如今不過微末修爲,還是個五靈根,說她以後會化神,根本是異想天開。

    她這徒弟,不僅敢想,還敢說。

    聞香雪繼續道:“應是她與執道聖君牽扯頗深的緣故。”

    阮一峯沒反駁,心道:“我閨女是神的話,那我是什麼,神爹?還是神父順口一些哈。”

    正想着,就感覺懷中鏡子一顫,摸出來一瞧,恰好看到阮玉白着一張臉坐在地上,她周圍黑乎乎的,像是被關在了小黑屋裏。

    他握着鏡子喊了兩聲,結果鏡子裏的畫面又消失不見,怎麼抖都抖不出來。

    阮一峯轉頭就問師父借靈石。

    他身上沒有上品靈石了。

    也就在這時,聞香雪猛地擡頭看天,她羅盤中的紅龍衝向天際,猶如射向天幕的一支紅色羽箭。

    聞香雪說:“臨安城,在天上。”

    “有人用了鬥轉乾坤符,你女兒也在臨安城內。”這種符能遮蔽天機,連現在的她都還畫不出來。

    聞香雪立刻給師門傳訊,接着在法寶上罩了個防禦結界,說:“你留在這裏等他們過來,我先進去探探!”說罷,人已隨着那條紅龍一起衝向了天空。

    因那一縷契機,聞香雪捕捉到了臨安城的位置,一進入其中,她臉色就已泛白。

    到處都是血。

    屍骨堆積成了山。

    沖天的怨氣凝成了黑雲,將這座城池拱在了空中。

    那屍骨堆上,有四人盤坐在四朵黑蓮之上,而四人頭頂上方則有一個五行陣法,陣法金位上用劍釘了箇中年男人,其餘四位爲空,而陣法中央則坐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聞香雪神識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個少年沒有靈根。

    此刻,她已入城,既然入局,便不再被鬥轉乾坤符遮眼。

    有人在行逆天之舉,將旁人的靈根灌注到沒有靈根的普通人身上!只是不知爲何他要選擇在怨氣沖天的臨安城來行此逆天之事,總之,若不阻止,便有難以預料的恐怖發生!

    聞香雪清楚那四人修爲根本不足以結域。

    他們都是毒人。

    幕後之人竟然能養出半步渡劫的修士來做毒人,其實力難以估量。

    他們以臨安城的鮮血和怨氣爲引,強行結陣形成了領域,很顯然,阮玉就被困在域中,形勢十分危急。

    聞香雪一甩袖,就見袖中飛出一輪明晃晃的金色圓輪,砸向了陣法中的四人。

    此次爲阮玉帶來的金烏流霞,用來破解怨煞氣最好不過。然就在火光沖天之際,有陶壎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片黑影從葉片底下飛出,竟是密密麻麻的毒蟲,悍不畏死地撲向金烏流霞,無數蟲子被火燒成了灰燼,卻又有源源不斷的新蟲補上,竟是將那輪金色耀陽都徹底覆蓋。

    葉片中心的少年睜開眼,口中發出蒼老沙啞的聲音,“要麼滾,要麼死!”

    “毒聖苗千機?”聞香雪手中多出一片草葉,使得毒羣暫時無法近身。

    這世間能稱聖者寥寥無幾,每一個都是修爲高深莫測的大能。毒聖亦正亦邪,原本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沒想到,他竟然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來。

    聞香雪:“你竟然,奪舍了自己的親骨肉?”

    葉片中的少年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我生孩子,不就是爲了重續長生大道,誰能料到,費盡心思所得的兒子,竟然是個沒有靈根不能修煉的廢人。”

    他不想死,然而壽元將近,元神也逐漸衰弱,像是每日每夜都在被風撕扯,消散於風中。

    曾經從這天地間得來的一切,都將回歸天地。

    他明明距離長生已經很近了,最後這幾步走不下去,他怎能甘心。

    此刻,他那蒼老衰敗的肉身,已經成了養育毒蟲的溫牀,而他的元神,因爲血緣關係的緣故,已有很大一部分都成功降臨在了這具年輕的肉體之上。

    沒有靈根,那他就創造靈根,找到五個單靈根的天才,將他們的靈根以祕法注入這具年輕的肉體,直接打造五行平衡的聖體,等成功後,他必能一飛沖天。

    原本這樣的人很難聚齊。

    誰叫他運氣好,又有貴人相助,這才一下抓到四個呢。

    仙雲宮那四個,分別是水、土、火、木靈根,加上他早已準備好的金靈根,五行齊聚,只待將他們徹底拿下獻祭法陣,就能將五種靈根灌注在他的新身體之中,五行平衡,自成天地。

    屆時,這具身體才能承受住他全部的元神力量。

    他的修煉速度會遠超任何一系單靈根的天才,他將是新的天下至尊。

    此乃逆天之舉,必須遮蔽天機,機會只有一次,他不能失敗。

    口中說的是要麼滾要麼死,實際上,他並沒有放過聞香雪的打算。

    玄天門的小道君能一口叫破他的身份,他又何嘗不是一眼就認出了聞香雪,此刻也顧不得保存實力,殺意陡然迸出,勢必要用其鮮血,澆灌這朱天煉獄之陣。

    看了一眼毒域之中那幾人垂死掙扎的情況,苗千機估摸最多半個時辰,他就能成功了,哪怕聞香雪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她師門中人也來不及過來。

    因此,只要她死,就行!

    ……

    忘緣山上,正在畫畫的逢歲晚手一抖,往白紙上滴了一大團墨。

    他元神有了灼熱的痛感。

    夢魘深處,竟然有一條新的鎖鏈若隱若現!

    夢魘妖魔已被他封印在自己體內,爲何,還有新的夢域在形成?難道說,夢魘妖魔還有爪牙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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