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完眼後,阮玉敲了一下水盆。

    “外面那兩個魔淵修士好討厭,你這個魔淵老祖宗,就該出來好好收拾他們。”

    “我不是魔淵的老祖宗……”它剛反駁一句,又自己推翻:“哦你說的魔淵不是魔宗,我只是燭龍殿的老鄰居,不管魔宗的事,魔淵的老祖宗倒是算得上。”

    畢竟,它在魔淵裏住了不曉得多少個年頭了。

    胭脂老祖:“我剛還抽了他一尾巴呢,沒有墮老祖宗的威風。不行,我好累,我繼續睡了。”說完,肚皮往上一翻,不過剛翻過去,它又翻了回來,嘴張開,吐出個東西說:“對了,元寶它們從洞裏翻出來的木簪。”

    “上面有傅紫衣的味兒。”

    阮玉:……

    她下意識地內視識海。

    逢歲晚正在休息,他沒有和她一起看外界,所以,他應該沒有聽到這個名字。

    她要不要告訴他,這裏有傅紫衣的線索?

    清醒時的逢歲晚遇到傅紫衣尚能有幾分理智,而夢魘深處的他……

    阮玉有點兒不敢深想。

    可她也不想瞞着他,畢竟,他是那麼想知道關於傅紫衣的消息。

    像是感覺到了阮玉神唸的徘徊不定,閉目休息的逢歲晚睜開眼,他手搭在搖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引得搖椅吱呀吱呀的搖晃起來。

    “不說?”劍眉微微上挑,他戲謔地說:“要不,等我自己來看。”

    他們是神識相連,只要彼此願意,她的識海、記憶碎片可以向他敞開,意味着她藏不住什麼祕密。當然,他也一樣,只不過他的識海太過龐大,且隱於黑暗,阮玉的神念相對來說薄弱,去探索他的,就如同進入了黑暗的迷宮,很難完全看清一切。

    阮玉說:“元寶他們在那山洞裏發現了一截木簪,胭脂老祖說是傅紫衣用過的。”

    吱呀搖晃的椅子安靜下來。

    好似空氣忽然凍結,面前的人也沒了動作,時間長河停止了流動,讓人的呼吸都跟着屏起。

    有冰涼的神念悄然貼上她,也就在那一瞬間,阮玉聽到逢歲晚在她耳邊說:“傻愣着做什麼,帶我去看看?”

    陰冷的氣息驟然消失,阮玉忙不迭將注意力放在木簪上,而逢歲晚,也和她一起看向了簪子。

    只一眼,他就能確定那的確是傅紫衣的東西。

    神念快速掃過整座山包,他還看到了一小片衣角,最後,視線落到元寶身上,逢歲晚皺着眉頭說:“元寶嘴裏叼着的是蝶蛹。”

    阮玉:“是傅紫衣以前養的那種噬夢蝶?”她心頭一跳。

    同一時刻,正在地上趴成了個長條的元寶渾身僵住,狗尾巴都夾了起來,它頭壓得極低,口中發出了含糊不清的嗚咽。

    彷彿有一支劍懸在它頭頂,讓它感覺到了巨大的生死危機。

    離雲發現異常,直接衝過去,然而,本來僵住地元寶突然掙扎起來,並衝他大聲汪:“不要過來!”

    張嘴後,口中的小白蛋掉出去,咕嚕嚕滾出好遠。

    一直把小白蛋當心肝寶貝的元寶這時候已經完全顧不上蛋了,它一雙眼睛裏閃耀淚花,不停地汪——不要過來!

    它覺得自己快死了。

    不能讓離雲受拖累。

    然而就在白蛋滾遠之後,元寶後知後覺得發現那令它毛骨悚然的威脅已經消失了。

    它納悶地汪了兩聲,始終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被離雲一把抱住了狗頭,它才委屈地叫了兩聲,將整個身體都勉強縮進了離雲的懷抱之中。

    另外一邊,阮玉懸着的心終於落下。

    她害怕受傅紫衣刺激的逢歲晚直接一劍把元寶都給一起劈了。

    她都有將魂牽夢繞中斷的想法,但一旦斷開,發瘋的逢歲晚回到夢魘深處,後果她不敢想。

    幸好,他沒動手。

    “裏頭的蝴蝶還有微弱的生命氣息。”逢歲晚出聲道:“你說,等它孵出來,能不能帶我們找到傅紫衣?”

    阮玉連忙說:“那要怎麼孵它?”

    逢歲晚搖頭:“不知道。可能需要餵養靈氣、某種食物、主人的鮮血、甚至於……”他頓了一下,“魘氣。”

    “暫時不管它,當務之急是腳底下的桂神樹。”

    此刻的逢歲晚顯得很冷靜,讓阮玉鬆口氣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擔心。

    以前的他可不這樣。

    特別是在夢魘裏,沾上跟傅紫衣有關的,整個人都跟瘋魔一般,而他現在看起來太正常了,正常得讓人心中不安。

    “我沒事。”像是感覺到了阮玉的擔憂,他笑了一下,“夢魘裏,一切情緒會被放大,向傅紫衣復仇成了我最大的執念,她也會勾起我記憶深處最陰暗的畫面。”

    “但是現在……”他凝視着阮玉,“我在你的識海里,你在我面前。”

    阮玉重重點頭,“嗯。”

    她眉眼一彎,“那傅紫衣的事先放一邊,我去看看能不能幫到桂神樹,了結與月照宮的因果。”

    這幾天苦練神識攻擊,就是爲了讓神識能夠深入底下,找到桂神樹。

    阮玉盤膝坐下,神識如細絲一縷縷分出,往地下深入。逢歲晚的神念小心翼翼地跟隨她,他只是附着其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提供幫助。

    地下是厚厚的灰白岩石層,一直延伸了幾十丈後,她纔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根鬚。

    那些根鬚散發可讓人作嘔的氣息,很多根鬚還在蠕動,像是扭成一團的蚯蚓,又像是掉進了蛇窩。

    阮玉的神念沒有驚動那些根鬚,而是仔細地穿過那些根系的縫隙,一點點往下延伸,又前行一段距離後,她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肉瘤。

    阮玉:難不成這是那人面柳的根?

    她知道大樹的根系很發達,但人面柳生在在谷口,他們進來時先是過了被打劈裂的懸崖、又渡了湖泊、還穿過了蘆葦灘、進入了有自然陣法掩蓋的裂隙。

    阮玉的神識分明是直接往底下伸入的,在這底下,居然還能遇見人面柳的根。

    最關鍵的是,這裏的根系粗壯發達,就好像人面柳本該長在這附近一樣。

    就在阮玉繞開肉瘤打算繼續往下時,那肉瘤突然動了一下,它鼓起一個大包,上面露出了一隻眼睛!

    被眼睛盯上那一剎那,阮玉神念化爲劍意,萬千劍意直接斬向四面八方,將周圍的根鬚齊齊絞碎,也就在這時,她看到前面有一點兒眼熟的輝光。

    那,像是夢中的月輝。

    是撤離,還是追光?

    她一咬牙,神識繼續往下,逐光而去。

    大不了神識受損,她多喝點兒聖泉能補,最不濟還能雙修。且她現在就是元神太強肉身難以負荷,削弱點兒神識也沒關係。最關鍵的是,心中有個聲音彷彿在催促她,讓她快點兒過去。

    神念快速往下,在靠近那點兒光芒之時,阮玉好似看到了月亮。

    她的神念根本無法撤回,導致她整個元神被吞入月中!

    “元神出竅!”

    房間內,本在打盹兒的胭脂直挺挺地從盆裏彈出來,落在阮玉頭頂。

    阮玉的元神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具軀殼坐在原地。神識四周一掃,居然沒發現阮玉的蹤跡。

    它一臉嚴肅地拔起了身上的鱗片,拔了一排後,發現不是兇卦,便放棄了繼續釋放神念來找人,它現在正是虛弱期,平時睡都睡不夠,實在不能輕舉妄動。

    既然沒有大凶險,它就暫時護着她肉身,免得她元神沒出問題,肉身倒出了意外。

    這般想着,胭脂索性一甩尾巴,把盆也給弄到了阮玉頭上頂着,接着它游回盆裏,一動不動地躺下。

    把元寶整條背背上的離雲走到窗口,看到的就是阮玉頭頂水盆,端坐在桌前。

    離雲:……這又是什麼稀奇古怪的修煉方法?

    他是想來問問情況的。

    剛元寶感覺到的殺意,就是從小屋這邊傳出來的。

    元寶被嚇懵了,這會兒都還走不動道,只能被他背過來。

    離雲剛要開口,就見花盆裏的花開口了,“沒空呢,有什麼事,等她醒來了再說,你跟其他人說,靠近這裏,殺無赦哈。”

    離雲只能把元寶又背了回去。

    還有兩天了,希望接下來能順利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