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有令,你們倆得跟我們走,到我家做客。”女童一手牽杜飛,一手抓住了祝迎風,“跟我走呀。”

    祝迎風手裏還抓着剛分到的鑰匙,她已得知祕境馬上就要開了,耐着性子說:“小妹妹你家在哪兒?等我祕境出來了再去拜訪呀。”

    女童搖頭,“不行。”

    老祖已經沉睡了,她交待的事情,自己一定得辦得妥妥當當。

    女童小臉緊繃,一字一頓地說:“現在就得去。”

    “要是你不去的話……”她扭頭看向身後老魔君,喊:“老頭兒,這人綁也得給我們綁去。”

    祝迎風一聽這話,下意識地想抽出手,奈何這女童看着年紀小,手上力氣還很大,怎麼都掙脫不得。

    徐一劍都快忍不住要拔劍了,然阮玉衝他搖頭,說:“去吧,百利而無一害。”

    冷刀則小聲補充:“那位,是我們燭龍殿殿主。”他已經行過禮了,這會兒正有點兒忐忑呢,生怕現在就被責罰。

    徐一劍並不迂腐,果斷道:“你的手要緊。”

    “那祕境名額?”祝迎風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鑰匙,片刻後微微一笑,說:“有了。”

    她爽快地將鑰匙轉交給了身後的陣修楚雲瑤。

    楚雲瑤排名第十,落後一名便錯失了機會,如今她去不了,正好把機會讓給楚雲瑤。

    都是曾經的仙雲宮同門,之前楚雲瑤的陣法在對敵時好幾次都發揮出了巨大作用,給她,祝迎風不心疼。她還下巴微擡,朝不遠處的杜飛打了個招呼:“這下,我們得一起去魔淵了。”

    杜飛笑得臉上的酒窩都露了出來,“正好有個伴兒。”

    另一邊,楚雲瑤沒有加以推脫,她大大方方地接過鑰匙,並說:“祕境中所獲,出來後分你一半。”

    祝迎風笑着道:“那我豈不是賺大了。”

    又說:“小妹妹,我去,我去了,你輕點兒抓,我手要被你捏斷了。”

    女童這才鬆手,高高興興地掏出個果子塞祝迎風手裏,“這就對啦,給你個朱果先喫着。”變臉之快,叫人目瞪口呆。

    祝迎風低頭一看,只覺手中的紅果有點兒燙手。

    上品的靈果,就這麼隨意地扔給她了?

    老大說百利而無一害,她現在信了。這小童的家裏,怕不是什麼洞天福地吧,靈氣充裕,靈果遍地的那種?

    衆人開開心心的嬉笑打鬧之時,不遠處的洛雁歸面帶微笑,心在滴血。

    他視線從谷內走出的修士身上一一掃過,想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是誰,壞了他的大事?

    月照宮的靈舟上,神木已經完全枯死。難不成,神木跟人面柳選擇了同歸於盡?它是如何做到的!神念又探入谷內,注意到谷內異常,他的視線又停留在了金銀衣裳的童子童女身上。

    傅紫衣的屍骨不見蹤影。

    谷內還多了一點兒山河龍靈的氣息。

    帶着一雙小童趕到谷口的老魔君,以及,從谷內走出的魔淵燭龍殿刀修冷刀,種種跡象表明,他的失敗跟魔淵脫不了干係。

    “老魔君!”洛雁歸看着身邊拿斗笠扇風的老頭,心裏頭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然而,現在還不能徹底撕破臉。

    搖斗笠的老魔君手一頓。

    到了他這修爲境界,感知何其敏銳,他清楚地感覺到了來自洛雁歸身上的一絲敵意,雖一閃而逝,卻逃不過他的神念。

    老魔君心中大怒,你將我閨女害成那樣,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還敢敵視我?

    定然是因爲他所謀之事失敗遷怒於人。

    洛雁歸借萬花谷舉行比試,給了魔淵大量的好處,又有洛驚禪從中斡旋,這才使得老魔君暫且放下仇怨,讓出了萬花谷,如今事情已經了結,洛雁歸若想生事,定叫他後悔來到魔淵。

    老魔君將斗笠往頭上一戴,傴僂的身子站直,人都顯得高大了幾分。他冷冷道:“怎麼,洛盟主對老夫有意見?”

    洛雁歸擡手行禮,“都是誤會。青桑和驚禪,他們母子現今一切可好?”

    說罷,又拿出一瓶丹藥:“這我是準備的凝神養氣丹藥,還請……魔君代爲轉交。”

    老魔君接過丹藥,哼了一聲後纔算作罷。

    洛雁歸則轉頭看聞香雪:“現在的結果,小道君可還滿意?”

    聞香雪在衆人出來之時就已經鬆了口氣,旁邊的周帷則道:“還好還好,我就說大家的卦象都沒問題,就你非寵着徒弟。”

    “師妹啊,徒弟不是這麼教的,你什麼都依着他,還跟着他胡鬧,這樣下去,以後不曉得會慣出個什麼來,教不嚴,師之過……”

    寵個冰雪聰明的小娃娃也就罷了。

    寵這麼個油腔滑調的八尺青年……怎麼想都有些不對味兒。轉念想到這師侄其實也就三十歲,放在修真界的確是還需要呵護的年輕小輩,怎麼他看着就跟當代年輕弟子不一樣,總讓人覺得是根老油條呢?

    阮一峯沒搭理他。

    他在人羣裏找來找去,直到視線與其中一個女修對上,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和一個熟悉的手勢,阮一峯心下大定。

    那不是他女兒的臉。

    但他確定,那就是阮玉。

    既然人平安了,阮一峯心情大好,懶得與師叔計較,直接收拾包袱,招呼師父回玄天門。

    等下閨女要直接進古祕境了,他在這裏呆着也沒什麼用。

    其實他的年紀也可以進古祕境,不過他的修爲不高,進去也討不到什麼好。玄天門也有名額,阮一峯清楚沒他的份兒。

    他一點兒也不羨慕,等閨女出來,他能得的東西肯定比其他人多。能躺着等閨女孝敬,他還去拼什麼啊,安心養老就好。

    就在阮一峯笑呵呵地收拾東西時,一直關注着他的靈汐目光落在了阮玉身上。

    她注意到了阮一峯和那女子之間的細微互動。

    靈汐審視着人羣中衆星捧月的女子,她看起來很普通,五官並不出衆,只是看到她手裏抓着的紙袋,以及裏面裝着的小零嘴兒時,靈汐直接聯繫到了一人。

    她現在修爲境界大跌,元神也受損嚴重,實力大不如前。

    通過神識觀察,其實看不出任何問題。

    可直覺告訴她,那個正捧着食物的女子,那個跟阮一峯有過眼神交流的女子,就是她最厭惡之人。

    她是阮玉,她一定是阮玉。

    靈汐根本不考慮阮玉是怎麼離開結界出現在萬花谷的,她只是捏緊了手中玉片——爹爹說的不會有錯。

    我的機會,就在這裏。

    手心的玉片在發燙。

    她握着的好似不是冰冷的玉片,而是燒紅的烙鐵。

    眼淚不受控制的涌出,靈汐虛弱得彷彿下一刻就要倒下,她一邊流淚,一邊在心中說:“爹爹,女兒不孝,求您助我。”

    靈汐手上用力,玉片割破她掌心,有鮮血汩汩流出,沁入白玉之中,在玉內勾出縷縷血絲。

    靈汐腦海之中響起一道聲音,“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罷了罷了,我本該孤獨一生,卻硬要強求一人,沒留下她,也護不住你。如今只剩這一縷殘念存於世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爹爹就成全你罷。”

    他聲音沙啞,顯得格外落寞。

    這是他的女兒,爲了護住她的命,他逆了天,改了命,爲她付出一切。

    她知道,做出這樣的選擇,他的殘念便會完全消失,她卻依舊做出瞭如此選擇。

    他見不得女兒哭,曾經,她一哭一鬧,他就會想盡辦法滿足她的要求。

    如今在那看眼淚,看她一身縞素,頭戴白花,便知這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早已下定了決心。

    老人輕嘆一聲:“本是天煞孤星之命,是我強求了。”

    話音落下,玉碎。

    玉中那縷殘念從玉中飛出,直直撞向了人羣之中的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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