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魘氣消失了。”

    忘緣山外,李蓮方驚喜地道:“夢域破了,豈不是說,夢魘妖魔已除!”

    無孔不入的陰寒消失,明明是夜晚,卻好似被暖陽照耀,李蓮方覺得自己是一牀潮溼的被子,這會兒被放到太陽底下暴曬,終於祛除了那些黴氣,渾身上下都覺得輕鬆。

    可算是盼來了這一天啊。

    話音剛落,就見離雲已經衝進了高牆入口。這會兒也顧不上忘緣山能不能進了,李蓮方和洛存真也緊隨其後進山,暮雲歸心裏頭惦記着小道君等人,也跟了上去。

    剛走到山腳,離雲就看見了元寶。

    元寶頭上紮了倆小揪揪,正對着路邊的水坑照鏡子,尾巴一甩一甩的,顯得還挺悠閒。

    她是跑夢域裏郊遊去了吧?

    離雲剛鬆口氣,就聽到半山腰有人喊,“快來人,快來人啊!”那是阮一峯的聲音。

    就見元寶耳朵一抖,緊接着,利箭一般衝了上去,她壓根兒都沒注意到離雲的存在。離雲倒也沒空失落,哼哧哼哧地跟在後面追,隨後,他就看到原本落在他後面的那些大能一個個飛快地超過了他,作爲這裏修爲最低的一個,離雲看着大家的背影,默默無語。

    山腰處,阮一峯一臉焦急地看着聞香雪。

    在夢域裏,她看起來情況還算好,哪曉得出來後,緊閉的雙目不停淌血,人也氣若游絲。

    “光,太亮了。”聞香雪靠在阮一峯懷裏,艱難地擡手遮光。

    他們出來的時候在一棵枯樹底下,本就黯淡的月華透過樹枝灑落,連周圍的景色都照不清楚,一點兒也不晃眼。可就是這麼淺淺的月光,她依舊覺得難以忍受,疼得緊鎖起眉頭。

    阮一峯找到她的白綃,小心翼翼地覆在其眼上,又脫下上衣,頂在師父頭上當傘用,確保一丁點兒月光都照不進來。

    不過眨眼之間,白綃便被鮮血染紅。阮一峯也不敢挪動她,只覺得此刻的聞香雪就好似易化的冰雪,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好在山外的人聽到了他的呼救,見到暮雲歸後,阮一峯連忙喊:“門主,趕緊看看我師父!”

    暮雲歸看了一眼便道:“反噬,傷了神魂。”接着,取了一枝香在聞香雪眼前點燃,又轉頭問:“剛那種丹藥還有沒有?”看了一圈,沒發現孤雲岫,這纔想起仙雲宮那丹師也被捲進了夢域,這會兒還不知躺在哪裏。

    “這兒,老孤在這兒!”洛存真在半山腰的梨園院子裏找到了孤雲岫,他也傷得不輕,渾身上下皮開肉綻,皆是劍氣所傷,也不知道在夢域裏遭遇了什麼,看着就像被劍修追着砍了成百上千劍一樣。

    好在這些傷都不致命,養些時日便能痊癒。給餵了粒丹後,孤雲岫幽幽轉醒,睜眼看見洛存真:“你也進來了?”

    隨後發現自己在山中,而此時的忘緣山與之前相差甚遠,他仰躺地上,看着頭頂皎皎明月,喃喃道:“難道,夢域破了?”

    接着又猛地坐起,“阮玉呢!”

    山巔,一直在找人的李蓮方這才喊道:“我看見她了,在不老泉!”

    不老泉在天上,準確來說,是在忘緣山上方的一座浮空雲島上,當初阮玉上去泡泉,還是玉蘭樹給搭的梯子,下來的時候,更是被玉蘭樹裹進球裏滾下來的。

    也就是說,想進不老泉得經過聖君同意,未經允許,連路都找不到。硬闖,門都沒有。

    此刻,他能看到頭頂的雲島上有紅色暈開,心裏頭登時咯噔一下,那……

    那是阮玉的血!

    “聖君、聖君!”忘緣山以前有規矩,進來後靈氣、神識都禁止使用,以至於他剛上來時還在遵循那些規矩,可這時,什麼規矩不規矩的都忘了,李蓮方都用上了獅子吼,神識盪開,在看到執道聖君還在對付一顆黑色珠子之後,他怒吼一聲:“阮玉都受傷了,你還在那砍珠子呢!”

    什麼珠子,能比阮玉重要?

    然而神識落到那顆黑黢黢的珠子身上時,李蓮方腦子裏好似有什麼東西轟的一聲炸開,他眼裏只剩下那顆漆黑的珠子,只覺得若能得到它,便能事事順遂,萬事如意。

    那是如意寶珠。

    它能滿足我的一切願望。

    腦子裏只剩下了這個念頭,李蓮方下意識地朝如意珠衝了過去,“那是我的,誰也別想跟我搶!”

    與此同時,一直尾隨着衆人上山的老魔君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又一甩釣竿,用魚鉤鉤住了自己的斗笠。拉扯之間,他的神識終於從黑色珠子上挪開,緊接着他伸手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有些後怕地說:“什麼鬼東西,差點兒遭了道。”

    只是看了一眼,就彷彿被吸了魂。

    執道聖君能夠與其對抗,不愧是天下第一。

    待注意到李蓮方已經中招,老魔君剛想出手阻止,就見執道聖君頭也不回地往李蓮方的方向斬出一劍,隨後,一聲怒斥將其震醒:“所有人遠離此地,切忌神識窺探。”

    這顆珠子實在太過詭異,若是讓它逃出,指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第二個夢魘妖魔。

    然而,此刻他的劍都無法將其損毀,只能暫時封住它的去路,若想不出辦法,一旦他靈氣枯竭,劍氣中斷,此珠便會逃之夭夭,倒那時,想要再把它揪出來就難了。

    李蓮方被震醒,聽到聖君吩咐後,連忙應下。

    正要轉身,想到阮玉,立刻說:“阮玉受傷了,她還落在不老泉,我們上不去。”

    逢歲晚吩咐玉蘭樹:“帶他們過去。”只是略一分神,那珠子便險些撞開一道縫隙出逃,逢歲晚只能全神貫注地封鎖魘珠,繼續劍氣封鎖,並引動天地靈氣,以劍意布成困陣。

    他也想去找阮玉。然而,這珠子難以對付,眼下根本無法分心去尋找。

    只有劍氣困鎖陣法布成,他才能暫時脫身。

    快了,他斬出的每一道劍痕,都是陣法的靈氣脈絡。

    還有三劍!

    它擅長神魂攻擊,最後這三劍,需得動用元神之力,以神識爲劍,才能形成困鎖它的真正牢籠。

    還有兩劍!

    再次劈出一劍後,逢歲晚元神疲憊,他聽到了無數人在哭嚎,也聽到了痛苦的呻吟、憤怒的咒罵等等,無數的痛苦情緒從那黑漆漆的珠子裏迸發出來,他的眼前,甚至出現了一片血海。

    耳邊有個幽幽的聲音響起:“如意如意,如你心意,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幫你實現。”

    逢歲晚眼前一花,他好似看到阮玉站在面前,隨後,神識隱痛,這麼一打岔,倒是將珠子裏那蠱惑人心的聲音打斷。

    逢歲晚意識到,這個珠子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它彷彿一切罪惡之源,因爲有它,纔會有夢魘妖魔。

    若不除掉它,還會有更多的——滅世妖魔。

    最後一劍!

    就在最後一劍揮出剎那,逢歲晚識海內,玉蘭樹帶着哭腔的聲音響起。

    “聖君不好啦,阮玉,阮玉她沒氣了啊。”

    他手一抖,劍氣微偏。

    逢歲晚臉募地一沉,聲若寒冰:“不可能!”

    同心契並未中斷,她怎會……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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