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張玄仲靠在院中木椅上閉目養神,裴善立侍在一旁,一個下人正向他報告着什麼。
末了下人離開,裴善上前,俯身彙報:“父親,陸恪下獄了。”
“柳深那老兒動作倒快。”張玄仲微微眯眼,語氣分不清是否生氣動怒。
“是否要救?畢竟……那柳深將吏部守的固若金湯,陸恪是好不容易收買安插進去的人。”
吏部一直難以滲透,貿然插人進去必然惹柳深忌憚,陸恪是好不容易遇到的原本就身在吏部任職的人,後被收買,卻也因爲本來就身在吏部沒被發現。
卻還是讓柳深發現了端倪,故意試探,引蛇出洞。
“如今救了又有什麼用,一個蠢貨而已。”何至於讓他大費周章,就算撈出來這人也廢了,吏部已經容不下陸恪,他當初是看在陸恪的位置上才收買,現在他身邊也不會收這樣一個人,沒有任何用處,反而是,公然與柳深宣戰。
“更何況,柳深既然出手,一定是有把握,陸恪的那些罪證,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裴善了然,卻又道:“陸恪在吏部多年,又官居侍郎之位,想來也有些關係網在裏面,可惜了。”
“沒用了。”張玄仲冷哼一聲,想起柳深那張陰惻惻的臉:“陸恪下獄只是殺雞儆猴,那些跟他有關係的人,只有兩個選擇。”
要麼,被柳深收服,成爲他的人;要麼,和陸恪一個下場。
其實是沒有選擇。
“柳深此人難以捉摸,暫時還是不要正面對上的好,好在他至今並未進入任何人的陣營,對我們沒有成爲阻撓,將來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裴善躬身:“父親說的是。”
“不過……”張玄仲看了看裴善,目光陡然凌厲:“陸恪這人,變數太大。”
他做事,不允許這樣的變數存在。
裴善頷首,兩人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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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潮溼的地牢裏,處處散發着腐朽腥臭的味道,沒任何光線,只有幾盞壁燈,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過了多久,時不時傳來幾聲犯人的慘叫,顯得更加讓人毛骨悚然。
最裏邊的一間牢房,陸恪挑了塊兒相對乾淨的地方蹲下,面前放着獄卒送來的飯食,飯菜是冷的,他沒有喫,直到餓的狠了才伸手去拿看起來相對還好的饅頭,發現饅頭硬的像塊兒石頭。
呸!這羣狗仗人勢的東西!平日裏遇到他都得點頭哈腰,如今他遇難一個個落井下石,用這種東西來招待他,等他出去了,定要這些個好看!
正在心裏咒罵盤算着,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在陰暗的牢房裏顯得清晰異常。
陸恪擡頭,發現一個黑衣人站在他牢房面前,蒙着面看不出是誰,只露了一雙狹長的鳳眼,看着多情極了。他掃了幾眼,忽然想起了什麼,趕忙跑過去:“可是來救我的?可是丞相派來的人?”
“我就知道丞相不會放棄我的!那個柳深狼子野心,待我出去定要丞相收拾他一番!”
他自顧自說着,沒有發現發現黑衣人從始至終未說一句話,那幾個先前吵鬧的獄卒此時也沒了聲息,整個牢房靜的可怕。
死亡來臨前的平靜。
黑衣人突然開口:“丞相知道大人在牢房受了苦,讓卑職給大人傳幾句話,大人照着做,方可出獄。”隨即招了招手,示意陸恪上前:“大人靠近些,不可讓別人聽了去。”
陸恪一聽可以出獄,當即放下心來,跨步往前,等人到牢欄前時,那黑衣人突然伸手抓住了陸恪的脖子。
陸恪腳面離地,瞪着眼睛滿眼不可置信和憤怒,臉色漲得通紅,一雙手不住的拍打着面前的人。
鬼魅的聲音響起,鳳目流轉,不禁讓人猜想那面巾下是怎樣的風流樣貌:
“丞相讓卑職,送大人上路。”
陸恪更加瞪大眼睛,卻是漸漸沒了力氣,雙手無力的垂了下來。
片刻後,黑衣人放下他,嫌惡地擦了擦手。
這種事本不該由他做,可眼下他要裴善信任他,就只有以此效忠,就像當初裴善讓他封鎖城中所有說書人關於陽城一戰的消息一樣,或者更早的命令,他只能順從,才能取得合作的機會。
爲此,他不惜害人性命,不管用任何手段。
他要接近裴善,要調查當年真相,要完成父親的遺願。
風掀起了面巾一角,堪堪看清那人的面龐,和那雙鳳眼一樣,面巾下果真是風流倜儻。
正是蕭懷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