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貝爾摩德不久之後就調回美國去繼續當她的大明星了，倒是讓諸伏景光輕鬆了不少……
雖然基安蒂偶爾會用怪怪的眼神看他，不過鑑於貝爾摩德在基安蒂眼裏的糟糕形象，那眼神還是同情的成分居多，彷彿把他當成了被貝爾摩德玩弄感情的老實人。
有那麼幾天，降谷零看諸伏景光的眼神也怪怪的，那次任務結束回家之後，晴子就跟諸伏景光提了帶蘇格蘭貓去絕育的事情。
諸伏景光：……
當然，這件事也就是用來糊弄一下降谷零，捉弄一下諸伏景光而已，畢竟晴子清楚自己的異能，萬一哪天需要用到貓身上，那絕育與否都無所謂了，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結果就是蘇格蘭喵成功逃過了絕育。
可喜可賀。
對於臥底的公安來說，生活不存在輕鬆平靜，每天都在刀尖上行走，和真正的犯罪組織成員博弈，有時候也得咬咬牙去做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諸伏景光是如此，降谷零也是如此。
但對於晴子來說，生活卻是幾近一成不變的平淡，她已經連降谷零時不時一個人帶着傷跑來家裏都習慣了，她一直住在這裏，比起時不時又離開個好幾天都諸伏景光，想找她實在不要太容易。
“拜託安室先生多少也注意一點自己的身體吧。”拍了拍手，用繃帶在眼前某受傷不輕的黑皮肚子上打了個蝴蝶結後，晴子微微皺着眉頭說道，“雖說光也經常受傷，但你這樣也太過分了，簡直就是繃帶精翻版了啊。”
“嗨~嗨~我會注意的。”降谷零笑着回答，彷彿想做出投降的姿態，卻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被晴子摁住了手。
“我知道你和光都在做危險的工作。”晴子嘆了口氣，“你受傷的次數太多了，反而不利於長時間發展吧？”
“……好啦，我會注意的啦~”降谷零用自己沒什麼大傷的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謝謝你幫忙，晴子。”
“……不用，你是光的朋友。”晴子略略別過頭躲開，“真的想道謝的話，就好好保護自己的身體吧。”
旁邊的蘇格蘭貓不知道什麼時候躥到了沙發背上，對着降谷零喵了一聲，彷彿在贊同晴子的話一般。
降谷零無奈，這個小姑娘還是這樣，不知道爲什麼對自己充滿了警惕，明明自己和她也接觸過這麼多次了，兩人卻始終還是隔着一層什麼一般。
“你可以叫我透。”雖然也不是本名，但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和晴子更親近點。
“……別鬧了，安室先生。”晴子直接轉過身去，“我給你倒杯水。”
這就是變相的拒絕了，大概是考慮到他的心情，晴子從來不會把這種警惕表現得太明顯，但敏感的降谷零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呢？
降谷零也不好強求，每次都想着下次給小姑娘帶點喜歡的點心或是書，給她做頓飯拉進一下感情，可惜每次都帶着傷跌跌撞撞地過來，又接到郵件匆匆忙忙地走，搞得像是去一家免費診所一樣。
——會沒辦法拉進關係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對於晴子來說，自己大概也就是一個麻煩的“診所”常客吧？
難過……嗯？
郵件提示音響起，降谷零立刻沉下臉來，摸過了放在旁邊的手機。
那邊晴子端着溫水過來之後，就看見降谷零一臉嚴肅地看着手機，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又有工作了？”她垂下眼，將溫水放到降谷零面前，“你渾身都是傷，至少休息一天吧。”
“……抱歉。”看着明明警惕着自己，明明一點都不想和自己相處，卻還是擔憂着勸自己留下來休息的晴子，降谷零發自內心地感動着，也正因如此，不得不拒絕她的好意的自己才更加愧疚。
——哪個醫生會喜歡這樣不遵醫囑的病人呢？
“不用對我道歉。”晴子嘆息一聲，“什麼時候走？”
“明天一早。”降谷零歉意地回答。
“……那你好好休息。”
看着小姑娘收拾起了剩下的急救藥物，降谷零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晴子……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晴子頭也沒擡，繼續整理急救包和藥物等等。
“你……爲什麼討厭我？”
聽到這話，小姑娘停頓了一下，低着頭沒有動，劉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許久之後，才輕生地回答：“如果犧牲一百個人的幸福就可以拯救一萬個人，你會選擇犧牲他們嗎？”
“這……”降谷零一時沒法回答。
“十萬個人呢？”晴子慢慢把藥箱扣好，“一百萬個人呢？或是……”
她擡起頭，直視着降谷零，緩慢地，一字一頓地問：“關乎這個國家的存亡呢？”
降谷零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他沒有見過這個狀態的晴子，被死氣籠罩着的女孩眼裏透着絕望，還有憎恨，悔恨，痛苦，愧疚，大量的負面情緒在那紫紅色的瞳孔裏混雜成一個深淵，而那深淵此時正在凝視着他，叩問着他的內心。
“我感覺得到，你會選擇什麼，所以一直沒打算問。”怔愣之間，晴子已經抱着藥箱背過身去，“我並不是說你做錯了什麼，問這樣的問題對你來說也是不公平的，你的選擇或許是正確的，只不過，對我來說……”
“你們……太過於正確了。”
這是那個人對與謝野晶子說的話。但實際上，太過正確的從來都不是與謝野晶子，而是操控她的森鷗外。
而降谷零……在晴子的影響中，就是這樣一個“正確無比”的人物。
那一瞬間，降谷零明白了。
他一直以爲曾經利用過晴子的天賦，給她留下了深刻心理陰影的人，一定是和組織類似的存在。但他忘記了某種可能性，那就是利用晴子去做一些糟糕的事情的，也有可能是軍方，是政府，是國家，是爲了所謂正義之事而犧牲了女孩的幸福。
晴子和對她來說重要的人，或許就在那“被犧牲了幸福的一百人”之中。
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晴子拒絕報警，拒絕去上學，拒絕暴露出自己的天賦，也不喜歡警察局之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