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哲來說,到了八月的最後一天,也就意味着那個日子快到了。
......
很久以後,楊玉環也會記得今天,因爲這是她第一次逛超市的日子——非常值得紀念。
和潘金蓮第一進到超市一樣,數量誇張的商品擺在面前,讓楊玉環有種被無數珍寶“淹沒”的錯覺。
“哇...”
楊玉環看着如同宮殿般的偌大超市,女人天生的購買慾顯露無疑。
她甚至不知道眼前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但這並不妨礙她將其捧在手中。
還沒走出五米,她的雙手已經被一堆包裝精美的衛生紙佔據。
“你們還愣着幹嘛?過來幫我接着呀!”
聽到楊玉環的呼喊,王哲和潘金蓮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苦笑了出來。
“這傻妞,不會用購物車嗎?”
王哲嘆了口氣,把一輛小推車推到了她面前。
這讓他有這種在照顧殘障人士的錯覺。
把五顏六色包裝的衛生紙放到購物車裏,楊玉環瞪眼道:“幹嘛不早說?”
“你跑得比兔子還快,我怎麼說?”
楊玉環哼了一聲,從他手裏奪過購物車,歡喜地去了。
“潘姊兒,你陪着她吧,我在休息區等你們,別忘了買當初我給你買的那些東西。”王哲朝潘金蓮笑笑。
“嗯。”
潘金蓮默默點頭,剛要離開,又轉過頭來問道:“你有什麼要買的嗎?我幫你。”
“我想想...”
王哲略微思索,說道:“幫我買束花吧。”
潘金蓮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去了。
“啊~舒服。”
坐到休息區的椅子上,王哲解脫似的呻吟了一聲。
附近一個同樣坐在休息區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心領神會地笑了起來。
“尼尼尼要跳舞嗎~”
他正看着遠處在貨架之間跑來跑去的兩個靚麗身影,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和有正常社交圈子的年輕人不同。
王哲的朋友極少。
而在這些極少的朋友中,能經常打電話聯繫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所以在手機響起的那刻,除去自己不絕不會在早晨打電話過來的父母,他幾乎可以確定對面是誰了。
“說好的請我喝奶茶,你不會忘了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略帶些責怪語氣的悅耳女聲。
“沒忘!絕對沒忘!我幫你點個外賣,一會兒自己到門口拿...要什麼口味的?”
“我不要外賣。”
面對他的奇葩言論,對面似乎早有了抵抗力,竟然沒有生氣。
王哲撓了撓頭,面露難色道:“雅晴,那什麼...我最近很忙...沒時間......”
“王哲。”對面突然說出了他的名字。
“怎...怎麼了?”
沉默了一會兒,對面問出了一個像是很難開口的問題:
“...你爲什麼要躲着我?”
面對自己青梅竹馬的靈魂發問,王哲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事實上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或許是因爲假小子似的發小突然長成了俏生生的大姑娘,他有些難以接受?
他回憶起上次和秋雅晴見面的時間,差不多已經是三年前了。
那時兩人都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平時有聯繫,卻連一次正式的見面也沒有過,偶爾在校園中遇到,王哲總是打過招呼就急匆匆跑開。
稀裏糊塗畢業後,王哲搗騰古玩去了,成績優秀的秋雅晴留校做起了講師,兩人的人生軌跡從此不再有交集,各自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在王哲的記憶中,秋雅晴是從小就是家長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哲爸哲媽平時沒拿她當例子訓斥他。
無論考試還是比賽,優秀的她總能毫無疑問地包攬前三名。
她就像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如今已經上升到了一個讓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王哲有時候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好的?平時不冷不熱的,竟然還能贏得她的青睞。
難道就因爲小時候自己偷錢給她買站着撒尿用的管子?
這也不能啊。
爲了那事兒他屁股都快被哲爸哲媽打開花了,之後自己一個多月沒找她說過話,她生氣還來不及呢。
躊躇了半天,王哲像是不想再糾纏下去了,泄氣似的說道:
“雅晴...我...可能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對面的回答也很直接:
“沒見面怎麼知道?”
王哲又一陣語塞。
要和許多年沒見過面,而且已經變得極爲優秀的青梅竹馬見面?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勇氣。
對方聽他陷入了沉默,提議道:“明天?”
“明天...”
“明天你一定有時間的吧。”
是的,王哲也許一年364天每天都沒時間,但是明天一定有時間。
王哲也覺得是時候說清楚了,猶豫一陣後,他終於點頭:“嗯,明天。”
“好,我等你。”
時隔三年,終於得到一次肯定的答覆,秋雅晴的語氣中有種無法掩飾的欣喜。
就在兩人準備約定時間時,楊玉環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附近:
“王哲你看,這東西厲害吧?”
王哲聞言看去,只見楊玉環頭上戴着一頂有着牛角裝飾的鴨舌帽,看起來十分嬌憨可愛。
電話那頭的秋雅晴顯然也聽到了她的聲音,驚疑道:
“...是你女朋友?”
“不是...就這樣吧,我待會兒再聯繫你。”
王哲急匆匆地回了一句,掛斷了電話。
“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麼呢?”楊玉環不滿道。
“這叫千里傳音,你個傻公主。”
王哲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買好了?”
“沒呢!只是讓你幫忙看着,估計還有兩車。”
楊玉環從貨架之間推出小山一般的購物車,王哲的荷包突然感覺自己有些腎虛。
王哲呆滯地看着這堆雜七雜八的東西,突然咆哮起來:
“你丫的進貨來了?!”
楊玉環眨眨眼睛,小聲道:“你錢沒帶夠?”
王哲感覺自己今天翻白眼都快翻成死魚了。
“你說你買棉籤、紙巾、鑷子、夾子、鉗子、起子、剪子、杯子、瓶子......也就算了,這些東西多多少少還能有點用,可是你丫的買根棒球棍幹啥?你會打球嗎你?”
他指着購物車裏的一根棒球棍喝問道。
“啥?原來這是打球用的?我還以爲是防身的傢伙事呢。”
說着,她拿起棒球棍揮了揮,伸出大拇指,“揍人正好!”
王哲感覺自己屁股中了一箭,“那你買一根不就行了,你買三根幹啥?”
“本公主向來以誠待人,我有的東西,自然也少不了你們的嘛。”
“所以這些盆也是給我們的?”
“嗯嗯。”楊玉環得意地點頭。
“那這一車的鹽是怎麼回事?”
“潘姊兒早上說沒鹽了,我看見正好有賣鹽的,就幫忙買咯,你說我們一天一包夠不夠?不夠我再去拿。”
“噗...”
一旁正在喝水的男人忍不住噴了出來。
被她神奇的腦回路驚到麻木的王哲以手扶額道:
“大姐,不會做飯就別瞎參活了,行嗎?”
楊玉環擺擺手,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知道了知道了,看好東西,我待會兒就過來。”
王哲這下算是明白了,楊玉環根本沒打算認真買東西。
她只是單純地很享受把購物車裝滿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