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衛川已經擡起了頭來，聽到秦朗對他的問話之後，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既然已經被發現，還不如實話實說，爭取在秦朗的心裏面留下一個好印象。
當然他從承認的那一刻開始，也就意味着他這個東江市的大高員，從今天開始也就做到頭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當他的路走偏的時候，秦朗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管他。
“秦爺，我拿了五十萬！”衛川哭喪着臉，回答着秦朗的話。
秦朗聽到這裏，不禁眉頭緊皺，才五十萬？
並不是秦朗瞧不起五十萬，而是他覺得以衛川的能力和他的地位，怎麼可能只拿了五十萬，這簡直就是彌天的笑話。
要知道身爲民政局的大臣李毅所獲得的錢都不止五十萬，已經有幾百萬。
這個時候衛川說只拿了五十萬，秦朗的第一反應就不是不信。
但是秦朗仔細的想過，衛川沒有必要騙自己，他既然承認了這件事，就意味着錢數不會賴賬，畢竟調查是會有結果的，數字否認不掉。
衛川說了五十萬，那也許就是五十萬。
可秦朗對此更加的痛心，你若是貪個千八百萬也可以，偏偏只有五十萬，就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前途，簡直划不來。
“爲何只是五十萬？”秦朗臉色極其的犀利，盯着衛川，只想問出一個具體的理由和道理。
否則衛川不至於爲了大好的後半輩子前途，做這件事，尤其是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衛川羞愧的低着頭，一點都不敢擡頭去看秦朗一眼，他自問愧對於秦爺，沒臉面見他。
可是若說爲何會貪這五十萬，當然也是事出有因。
“我老婆年初就震斷出了乳腺癌，每個月都要去化療，化療一個療程的費用就是十幾二十萬。”
“之前還貪過一些小錢，也夠她化療幾次的，但是從上個月開始，家裏就沒錢了。”
“正巧這個時候省裏的新經濟大臣聯繫到了我，就這樣我拿了象徵性的五十萬，意思是我不摻和此事，不攪和他的好事。”
“於是也就是這樣，他們在我眼皮底下把錢瓜分的乾乾淨淨，留給那些孤兒院和養老院的都是邊角料。”
“這五十萬拿回去之後，我老婆知道來源，死都不用這五十萬去做化療，現在她…她…”衛川說到這裏，嚎啕大哭，哭的令人傷心煩躁。
秦朗緊皺着眉頭，望着衛川低頭痛哭的樣子，感覺到了男人走投無路之時，那種絕望的滋味。
他同樣也有過那種感覺，但那種絕望的滋味，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品嚐過了，這輩子都不想嘗第二次。
“別哭了，和我說清楚，你老婆怎麼樣了？”秦朗望着衛川，出聲問下去。
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但凡能用哭解決的問題，也不至於有那麼多走投無路的人去選擇自殺這條路。
“我老婆已經過了化療期，醫生說繼續拖下去的話，全身癌細胞就有可能擴散，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衛川越說這句話，心情越是低迷，低迷的讓人看了都憐憫不已。
堂堂的一個地級市的大高員，竟然也會因爲醫療問題而煩憂腦筋，秦朗第一個念頭便是衛川撒謊，這是假的。
因爲以衛川的地位和權利，他一句話下去，至少市醫院這邊的醫療費用全部減免，畢竟高員夫人得病這種事，可是個大事情。
不過秦朗仔細想過之後，也就意識到了，衛川只是一個地級市的五等高員，他只能決定市醫院的費用，但他還沒有那麼大權利，能夠決定省醫院的事情。
或許衛川能夠託關係找找人，但是畢竟不是他的能力範圍之內，做不到盡善盡美。
“你老婆是在省醫院做的化療？”
秦朗開口問下去，想從自己的猜測之中，找到答案。
衛川點了點頭，苦澀的回答道：“是省醫院，若是市醫院的話，我這個高員還是能發揮一些作用的。”
“嗯，既然是省醫院的話，我來想辦法。”秦朗在乾省的省醫院自然是有人的，而且不是一個兩個，就算是省醫院的院長，秦朗也是一個電話的事。
但是這種特權，秦朗動用的次數比較稀少，只有老肥嬸子手術的那一次，秦朗用過。
除此之外秦朗再也沒有用過這種特權，去幫助過誰。
這一次，秦朗自己又要破例了，當然這種例並非不能破，他自認爲自己不是什麼真聖人，也沒必要用清廉兩個字標榜自己。
他秦朗手裏面那麼多資產，那麼多黃金，產業，他也不可能做到清廉兩個字，也沒有任何必要。
除此之外，無論是朝堂爭鬥，還是奪嫡之事，甚至是利用特權做事，只要秦朗不損害老百姓的利益，一切皆可爲。
“秦爺，您…”衛川眼中感激莫名，卻又有更多的羞愧之色，低下了頭。
他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秦爺，對不起秦爺的信任，讓秦爺失望了。
秦朗上前幾步，將衛川拽了起來，然後將他推到沙發之上坐下。
“你現在還沒有停職，那就依舊是東江市大高員，你代表的是國家，不能給我下跪！”
“我無法理解的一點，你能接受貪，爲何不給我打電話？”
“我若是知道你家這種情況，你覺得我會是冷血到骨子裏面的人，不幫你？”秦朗目光帶着疑慮問着衛川，他覺得衛川的做法，讓他有些費解和詫異。
寧可去貪腐，也不願意找自己幫忙，這是什麼道理。
難道在衛川心裏面，從未把自己當成自己人嗎？
若是這樣的話，秦朗可就真的傷心了。
“我…”衛川聽到秦朗言語中帶着怪罪之意，他想有心解釋，卻又開不了口，也不敢開口。
秦朗見到衛川這般的猶猶豫豫，心裏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直接怒喝出聲：“說！”
衛川被嚇的脖子一縮，渾身一激靈，連忙對秦朗說道：“秦爺，我不敢求您，我怕您真的會清水到底，不管此事！”
清水兩個字很好解釋，說的好聽一些就是愛惜羽毛，說的難聽一些就是不近人情。
秦朗聽到衛川是這般猜測自己的，心裏只有滿滿的失落感。
原來自己的屬下，都是這麼評價自己的嗎？覺得自己是一個愛惜羽毛，不近人情的人？
秦朗方纔還在怒火渾身亂竄，但是現在的秦朗一言不發，也沒有什麼話可說。
秦朗現在明白了，爲什麼衛川寧可去貪腐，也不願意找自己幫忙。
在他心裏面，自己已經比貪腐還要可怕，可怕到衛川硬是選擇了貪腐。
自己此刻應該說什麼？說自己並不是清水之人，也不是愛惜羽毛之人嗎？
可既然自己會被人這麼想，這麼去評價，就意味着自己往日裏面做事方法，的確是這般。
自己讓這些人誤會了自己，讓這些人覺得自己的確這樣虛僞。
秦朗此刻覺得該反思的是他自己秦朗，而不是衛川。
“原來在你們眼裏，我是這樣的人啊。”秦朗自嘲的笑出聲來，覺得可笑至極。
可笑的是自己，原來一直都這般被人評價着。
此刻的秦朗開始有些茫然，有些無措，莫非自己一直以來都做錯了？
“秦爺，您，您別多想，我就是瞎說的。”衛川見到秦朗這般樣子，直接被嚇壞了。
他立馬給了自己幾個大嘴巴，然後和秦朗致歉，生怕秦朗想太多。
但秦朗此刻已經想了很多，衛川的那句話，就是個引子罷了，將秦朗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爲給了一個評價。
清水！
秦朗是個清水之人，是個愛惜羽毛之人，是個不近人情之人！
“你先工作吧！”
“我回去靜一靜。”
秦朗擺了擺手，沒有提及如何處理衛川，轉身選擇離開。
衛川張嘴想說什麼，可是秦朗離開的速度很快，讓他也只能眼睜睜的望着秦朗離開，一言不發。
他知道自己的話註定會給秦朗造成傷害，但是他那是他的心裏話，若不是如此的話，他怎麼可能爲了區區五十萬就去貪污？
自然是選擇求自己的老大，求自己的背後之人，也就是秦朗。
但他不敢去求秦朗，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
“秦爺啊秦爺，您就是把這個國家看的太重了，把底層百姓看的太重了，失去了你自己的生活！”衛川望着窗外，緩緩消失的豪車，不禁嘴角呢喃自語。
這個時候祕書從辦公室門外推門走了進來，望着衛川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祕書來到衛川身邊，小心翼翼的問道：“老闆，是不是事發了？”
衛川貪污的事情，從來都不隱瞞着祕書，這也是衛川這麼多年沒有出事的原因。
一旦和自己的身邊人，離心離德的話，早晚倒黴。
他不僅告訴了祕書，還把五十萬其中的五萬給了祕書。
他對待自己身邊人，一向是不錯的。
甚至自問不輸給秦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