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問她怎麼把言卿君帶來了,這倒不是她故意的。本來她準備讓言卿君今天自行解決喫飯問題,結果沒想到言卿君一聽說她要出門,也跟了過來。
嘴脣微動,她正要接話,言卿君緩緩開口:“我不能來?”
被堵了一嘴,江苑故作爽快一笑:“言先生能來,乃是我的榮幸。”說着,他狀似無意看了夏天心一眼,似感嘆道:“夏道友真是少年英才,美食大賽一戰成名不說,就連賽後也能得言先生相護。”
看了江苑一眼,言卿君:“你有意見?”
“言先生說笑了。”江苑乾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明明此次被宴請的是夏天心,卻生生被兩人襯成了配角。
總覺得氛圍有些不對,夏天心蹙眉,她怎麼覺得言卿君對這位江苑頗有敵意。細細回想,兩人在美食大賽上並無交集,應該沒什麼能結仇的地方吧。
她卻不知,結仇不需要太大的恩怨,一碟酥肉就行。
夏天心跟在兩人後面進了畫舫,此次江苑宴請夏天心是花了大功夫的。
畫舫內上下兩層,上層看湖景,下層是早已備好的靈果靈茶。入了畫舫,言卿君順手拿起桌上的靈茶,揭開茶蓋,淡淡茶香飄散而出,與桌上的清月通明香交纏在一起。
清月通明香氣味與芍藥相似,量少時清香,量大時濃烈,這種香更適合與其他香料調和使用。顯然江苑也知道這點,才配了這蘇木靈茶。
茶香混入芍藥當中,沖淡了它原本的氣味,給屋內添了絲茶香的寧靜悠遠。
“好香。”夏天心不由道。
雖不知江苑請她來想搞些什麼幺蛾子,但不得不說這畫舫內的佈置,小到舫內的擺件佈置,大到那靈茶,皆十分精細。
想着這香和茶大家都無可避免,夏天心對此便沒什麼戒備。拿起桌前的茶盞,雖不能品嚐,聞一聞卻是可以的。只是她動作才起,面前卻橫出一雙手。
“我想喫靈果。”
言卿君的眸子落在桌前的靈果上。
紫晶果,類似於現代的葡萄需要剝皮。
夏天心:“……”
她怎麼覺得言卿君指揮起她來越來越順手了。
本不想幫忙,偏生言卿君是個執着性子,他攤開那雙白淨的手,一副我等着你給我“剝”的模樣。
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夏天心只能無奈聽使喚,卻做嘴形道:“三個月。”
意思是這也算做是一頓飯,言卿君愣了愣,倒是沒反駁。
兩人旁若無人的互動,江苑看了眼被夏天心放下的茶盞,垂下眼眸,讓人瞧不見他的神色。
“今日宴請夏道友,說來慚愧,本是想着爲昨日之事向夏道友私下致歉。卻不想言先生能一同前來,倒是讓我有些微汗顏。既如此,倒不如請言先生做個見證,我也好正式向夏道友致個歉。”
江苑說得誠懇,就連之前因言卿君突然來的尷尬也一同解釋了。
只是他如此說,舫內幾人都沒什麼表情。
這江苑看似道歉,但目光時不時都在打量她的舉止,夏天心總覺得這人不似表面那般簡單。
至於言卿君,他倒是沒想那麼多。
毀了他一碟酥肉,又巴巴趕來道歉。
不管這江苑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言卿君都不在意,他只是不能容忍這人四處亂舞,還想着跟夏天心修復關係。
酥肉一事,這個坎兒是過不去了。
不過他不給江苑面子,夏天心卻好奇對方到底想做什麼。
嘴脣微動,她正道出“無妨”二字,卻沒想言卿君的手再次橫在她面前。
“我想喫那個。”
他指了指放在夏天心面前的靈果脯。
這下就連江苑也察覺出不對了。
只不過江苑此次宴請夏天心本就有自己的目的,即便知道言卿君對他有所不滿,他也不欲搭話。
就當多了個蹭飯的,忽略便是。
江苑笑了笑,鄭重起身,將手中茶盞對着夏天心敬了敬。
”江某以茶代酒,先向夏道友致歉。”
說着,他一杯飲盡,看似誠意十足。
夏天心不能喝靈茶,但她也懶得像江苑闡述原因,假抿一口還是可以的。
只是她茶盞還未擡起,一旁的言卿君就拿出一方錦帕,將口中的果脯吐了出來。
被言卿君的動作吸引,夏天心側頭,正好看見對方向她看來。
“你還有多久,我餓了。”
言卿君絲毫未掩飾想離開的意思,這話一出,本還成竹在胸的江苑有少許慌亂。
他的戲纔開場,言先生就嚷着要走,若是夏天心也跟着離去怎麼成。
他乾笑一聲,示意畫舫內的侍女上菜,又開口道:“今日道歉是其一,想請夏道友嚐嚐全魚宴是其二。夏道友小小年紀就在靈膳一道上有如此造詣,若能多嚐嚐美食,說不得還能做出更讓人驚歎的美味。”
說着,他又將話頭轉向言卿君:“既然言先生餓了,正好全魚宴已經準備好,吃了再走也不遲。”
話音剛落,侍女已經將魚宴端在了幾人面前的小几上。
畫舫設置得別緻,每人面前都會擺張小几,然後將魚宴分爲單人份,再對酌飲酒,別有一番風味。
本就擺了不少靈茶靈果的小几,頓時被靈膳塞得滿滿當當。
見夏天心來了幾分興趣,江苑不由開口道:“這宣明湖的全魚宴其實也有說頭。”
江苑的聲音很輕,明明跟剛纔無甚差別,但夏天心就是從其中聽出了幾分不對。
她擡眸看去,正好看見江苑雙眸輕飄飄的,目光雖看着小几上的靈膳,卻好似透過它再想着別的什麼。
“百年前,扶風州遭過一次水災,淹了不少屋子,這宣明湖也從一汪碧水變成了渾濁模樣,倒是不似今日這般美不勝收……”
一般來說,宴請人喫當地的特色菜,自然難免講到這菜的由來和故事。這不是什麼奇事,只是江苑訴說的方式很怪。
他不像別人一樣,先向客人介紹菜色,說說每道菜的特色之處,再娓娓道來其中的故事傳說,偏偏一上來就扯什麼典故。
而這典故的由來,似乎還不大美好。
“百年時間,對修士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就連着扶風州的水災也好似還在昨日。說來也是緣分,我這一生也不過百餘年,卻歷經兩次水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