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潼知道,它沒有走遠,而是在她看不見的某個地方。
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姜潼默默在原地盤膝而坐,十分冷靜。
長右的話固然疑點重重,刺激她的三觀,但有一點姜潼是肯定的。
長右的修爲遠遠凌駕她之上,連它都出不去,她更別想出去。
“一百年嗎……”姜潼蹙緊眉心,默默垂眸。
又嘆口氣,姜潼掃了眼無邊無際的內泠淵,最後還是從空間裏拿出五行心法和蕭昀給她的黑盒子術法,沉下心,雙雙修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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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入春,遼州的天氣依然很冷。
北海雖爲靈湖,常年不會結冰,但依然洶涌澎湃,並不如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靜美麗。
十三歲的男孩迎風站在岸邊的岩石上,半眯雙眼,不停掃視着隨風而蕩的水波,眸中的陰冷令人不寒而慄。
蕭昀和在玄岐山時穿的潔白的院服完全不同,此時的男孩玄衣銀冠,衣袍上的瑞獸花紋張牙舞爪很是猙獰,一如他此時生人勿近的氣場。
內泠淵沉入湖底,或許可以說沉進更深處,姜潼若真葬身於此,他無法把屍骨帶回,但她若還活着,他又要如何救她?
蕭昀此時實在是後悔,爲何沒早些把魂戒給姜潼,這樣魂之所繫,他也能知道她現在到底平安與否。
男孩沉沉的吸一口氣,慢慢閉目。
漫天漫地的靈氣開始異動,不斷向蕭昀身邊集結。
蕭昀緩緩擡起雙臂,掌心向上,分明人未動,但廣袖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湖水中靈氣受到波及,一圈圈潮起不停地翻涌,各種魚類躍出水面又迅速沉回水中。
天空烏雲凝結,轟隆隆的雷響,空氣中飛沙走石,煙塵滾滾,不停轟炸着北海湖水。
蕭昀再睜眼,男孩的雙目已然不是漆黑,而是詭異的幽冥紫,瀲灩生輝。
蕭昀引氣的雙掌扣回胸前捏成劍指,白光自指尖沖天而起直進雲層。
閃電雷光霹靂而至。
風起雷下,蕭昀瞳孔的紫色愈發幽深。
貫徹天地的閃電過後,便是炸響的旱雷,在白光的操控下生生裂空,直擊湖水。
湖水受靈氣分割,向兩邊褪去,越來越遠,最後分裂出一條道路,直達湖底。
蕭昀停手,面無表情的向數十米下的湖底張望。
除了死魚死蝦,就是水草植物,並無任何異常。
內泠淵果然沉浸到封印之中去了。
蕭昀再一次閉目,睜眼,漆黑的瞳仁落下,天地逐漸恢復風平浪靜。
只是方纔他攪弄靈氣過盛,岸邊掉落許多死去的水裏的魚類,還有附近的動物也遭了殃。
估計不多時,林城城主就會過來查看情況了。
但……
他救不了她。
不知道內泠淵藏在何處,他就是引來神雷劈穿地心也沒用。
姜潼身份至關重要,她若出了事……
不知怎的,蕭昀只要想到她可能有危險,心裏就莫名焦急起來。
爲今之計,也只有回靈界,尋求救她的辦法。
蕭昀明知道回去後等待他的是什麼,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再次催動靈力,開啓三界封印,躍進了金色漩渦之中。
呼嘯的風聲和刺眼的金光隨着蕭昀的消失恢復平靜,石見穿急的跺了下腳。
這可怎麼辦,蕭川走陸路,還在趕來的路上,而他在這裏等蕭昀嗎?
可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纔會回來。
可能一年兩年。
但蕭昀已經走了,他守在這裏也無用。
思來想去,石見穿還是決定原路返回,去找蕭川說明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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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潼周身的經脈疼痛無比。
不知怎的,突然就疼起來了。
起初還是一抽一抽的疼,現在血液裏就像流動着鋼針,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每一寸血肉。
姜潼疼的臉色慘白,倒在地上,額頭一層的冷汗。
她不會練的走火入魔了吧?
姜潼顫抖的伸出手去抓被丟在一旁的兩隻心法盒子,呼吸都是困難的。
奇經八脈慘痛無比,姜潼受不了的悶哼出聲,眼淚簌簌滾落。
不是她想哭,而是淚腺根本不受她控制。
“疼……”姜潼嘴脣哆嗦,口腔逐漸麻木失去知覺。
她怕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剛纔只是嘗試繼續練第五層的心法,邊吸靈氣邊練祕術,已經小有所成。
卻不料內泠淵之中靈氣大震,頭頂傳來轟隆隆的響聲,雖然很遠,但就是有。
姜潼只是走下神,隨後心頭像被誰揪了一下,然後就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了。
思緒混亂,姜潼手腳也麻木了,眼皮沉重,甚至開始出現幻覺。
最終她還是抵擋不住,徹底閉目。
但她卻沒看到內泠淵之中所有藍色星光都從四面八方匯聚成星河,沿着脈絡逐漸匯聚到她的身下。
長右受不了了。
他從另一方怒氣衝衝的衝向姜潼這邊。
“我讓你別吸了,你煩死了!”長右對姜潼怒吼出聲。
靈氣源源不斷涌向姜潼那一方,導致它無法做自己想做的事,長右第一次對這個不是人族血統的小姑娘產生憤怒的情緒。
然而姜潼無知無覺,身體已然自動陷入沉睡。
“咦?”
長右驚訝了,圍着姜潼轉了幾圈,發現她周身氣穴大開,身體自發修煉,而她本人卻駕馭不了,只能睡過去。
“醒醒。”長右踢了姜潼一腳。
毫無反應。
周圍的靈氣像商量好了似的,擰成一股繩向姜潼集結。
長右咬牙,又實在無法,只能在姜潼附近的一條地脈坐下,進入冥思。
姜潼又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好生奇怪。
她夢到自己生於靈蛋之間,受衆靈滋養,逐漸成形。
而某一天,她的蛋殼上滴上了鮮紅的血液。
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甦醒了。
而贈予她血液的人,此後便與她神魂所繫,命運相連。
但那人好像很討厭她,還把她從半空中丟了下去。
再後來……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爲何會這樣?
姜潼睡夢中渾渾噩噩,拼命想睜開眼,卻什麼都看不到。
但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拼命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