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沉吟一瞬後,拒絕姜潼:“既爲自己所失,當由自己所解。”
說完便請姜潼離開。
姜潼並不上當,繼續對着空氣道:“既爲所失,當然能解,我的問題關乎九州國運,不是閣下連面都不見就可以打發的吧?”
過了一會兒,流波宮周圍的氣流突然變的急了起來,空氣都黑了不少,姜潼看的分明,那根本就是戾氣!
剛纔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姜潼有點後悔來了。
這個鬼地方,根本不是什麼神祕的去處,明明是妖族的總營!
故弄玄虛裝神弄鬼,根本就是藉着幌子掩飾自己是妖族的事實,從而在九州爭得一席喘息之地。
還沒等姜潼想清楚,那聲音又出現了:“可解,但,要交換條件。”
姜潼眼珠轉了轉,欣然答允,妖獸相柳這才慢騰騰的讓開,身後是妖獸窮奇,混沌。
姜潼瞳孔驟縮,一陣頭皮發麻,她突然不太想進去了。
簡直是自尋死路。
可如果現在掉頭就跑,顯然不是明智的抉擇,或許進去尚能拖得一線生機。
姜潼只能硬着頭皮往裏面走,唯一慶幸的是沒帶代雯和裴鈺來,這樣就算是死,他們兩個也不會受到牽連。
流波宮門內無甚裝飾,大殿十分空曠,頭頂的匾只有一個大字:赦。
殺無赦的赦。
正常的匾誰會只題一個字?
當真是古怪至極。
可越往裏面走,姜潼越感覺奇怪,這裏不光有妖氣,還有充沛的靈氣,以及令自己聞之親切的凡人氣息。
這裏聚集了所有族類的氣息。
姜潼走到一個巨大的渾動儀面前停下,那旋轉不停地齒輪,每一排每一輪上面都有銅色精巧的刻度,天干地支,五行屬性俱全,儀盤下是渾圓的靈池,分出八股靈脈,沿着地脈流向四面八方。
妖族是不會弄這種東西的,這是人族的文明。
姜潼的心頭困惑越來越大,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正思索着,一陣不輕不重的足音從渾動儀側後方走來,姜潼眼前一花,隨後徹底怔住,那紅衣如血,黑髮雪膚一臉陰森的女子,不是血蓮又是誰!
姜潼霎時瞪大雙眼。
血蓮見她這幅見了鬼的樣子,捂着嘴咯咯直笑:“怎麼,不過半個多月不見,你不認識我了?”
姜潼難以置信:“你怎麼會在這?!”
血蓮無辜道:“這裏是我家啊,我當然在這。”
姜潼目光沉下來,殺氣逐漸瀰漫:“這麼說,是你引我過來的?”
血蓮似乎有些懼怕姜潼,警覺的後退:“是我引你過來的,可我也是奉命行事啊。”
姜潼不語,在思考她話裏幾分真假。
奉命?
奉誰的命?
血蓮是妖,就算洗的再白,她也是妖,而能指使得動妖物的,自然是妖王了。
總之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可姜潼捫心自問,天下獵妖師並非玄岐一家,那麼多獵妖師都在行走江湖,爲何血蓮單單隻奉命引她過來。
血蓮聳聳肩:“看來你不相信我咯。”
姜潼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我如何信你。”
她親眼見到血蓮吸生魂,是害人的妖無疑,她怎麼能信呢。
言罷,也不管姜潼答不答應,血蓮就返回到渾動儀後。
姜潼雖然猶豫,但眼下也沒有別的選擇,倒不如跟血蓮去看看,能取得她信任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姜潼循着圓圈,轉到渾動儀後,這纔看清楚那後面是純白的,通往下方的樓梯,樓梯盡頭昏黃的顏色,忽明忽暗,大概是燈光。
向來大殿之前盤旋的樓梯都是向上,也只有這個流波宮是向下的,當真特立獨行,與世俗背道而馳。
姜潼擡腳走了下去。
出了臺階後視野陡然開闊,這又是一殿,但比方纔的大殿小了許多。
血蓮站到一棵詭異的紅樹旁,對着姜潼笑。
“你到底想幹什麼。”姜潼有些惱了。
血蓮沒說話,衝姜潼身後努嘴。
姜潼回頭,身後站着一將近三十歲的男子,沉穩大氣內斂溫和,瘦高瘦高的,但給人無比的安全感。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這個人。
這個人伴隨自己十幾年的生命,爲她鞍前馬後,小時候他在她眼裏就是無所不能的人物。
“小郡主,你可來了。”石見穿走上前幾步,雖然在笑,但眼底仍然有一絲緊張。
姜潼仍然維持那副根本來不及遮掩的驚愕,臉色刷白,這可比見了鬼要恐怖的多。
石見穿,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石見穿見姜潼愣住,尷尬的笑笑:“小郡主……不認得我了?”
姜潼張了幾下嘴,努力努力再努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自己的聲音卻無比陌生:“你是什麼人。”
石見穿依然是平日裏姜潼熟悉的那副模樣:“我?我是流波宮的人吶。”
姜潼憋了口氣,反手拔下魂杖架到石見穿脖子上,那魂杖已然變成一把冷劍:“再說一遍,你是什麼人。”
石見穿偏了偏頭,無奈又認真的又一次重複:“我是石見穿,看着小郡主你長大的人,是荊王宮的人,是玄岐的外門弟子,亦是流波宮的人……”
姜潼心頭怦怦直跳,腦海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按捺不住了,可就算按不住,她也必須要按!
因爲眼前發生的事,看到的人,即將顛覆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她不允許被打破,絕不允許!
懷着這樣的想法,姜潼不待石見穿繼續說,就打斷他的話,厲聲道:“你是什麼時候背叛蕭昀背叛荊王宮爲流波宮賣命的?說!”
石見穿愣住,他萬萬沒想到姜潼會如此激動,她臉色慘白,雙眼爬滿紅血絲。
“郡主,你誤會了,我……”
“你敢背叛蕭昀!”姜潼手中魂杖用力,逼進石見穿的脖子。
石見穿僵住,舉起雙手:“沒有沒有,我沒有……”
姜潼的手在抖,嘴在抖,心在抖,就連靈魂也在顫抖:“蕭昀……他不知道你背叛他了吧?”
石見穿,你說啊,你說不知道,快說!
姜潼在心裏瘋狂祈禱,最後變成祈求。
石見穿垂下眼睫,笑了下,用手彈了彈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冷劍,道:“小郡主,當心些,就連小爺送你的魂杖法器,也是出自流波宮的。”
姜潼只覺耳中嗡的一聲,渾身的血液都被抽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