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兮傳 >第八章 青城有隻河東獅
    我與新神帝黎宸的一番言談竟一字未落地被孃親聽了個真切,此次看來,我青城這“耳隔牆聽”的毛病竟是一脈相承的,委實厲害得緊!

    阿爹不知去向,孃親就孑身一人殺向了九重天上,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過了千百年依舊如故,着實可嘆!

    我自在青城山忐忑難安,黎宸神帝的身份在那裏擺着,再者人家前腳剛用“烏火鑑”替我擋了劫,後腳我就翻臉提劍殺到他老窩去,想來這等無情無義恩將仇報的絕情手段就是餵我喫十顆絕情丹也是做不來的。

    正我左右爲難之際,那黎宸拉了我的手,使了個仙法就奔向了天宮。他這不管不顧的性格,倒有九分是與孃親相像的。換了我,瞻前顧後畏手畏腳,很是丟仙執白念茹的臉。

    到得天宮,平日裏鎮守宮門的那兩個天將正鼻青臉腫地鬱悶着,見是黎宸,趕忙急身前來拜見。

    “發生了什麼事?”他虎着臉問道。

    他竟然還有心情在此間耽擱時辰,明擺着是青城的那位仙執的傑作,何必再多此一舉?

    守門天將倒是知禮數,恭敬地回着:“啓稟君上,剛纔青城山的仙執白念茹天神駕到,我等有眼不識,仙執便出手訓了我們。”天宮果然是天宮,禮數周到無懈可擊,竟連守門的天將言語間也是這般的進退有度,想我青城山再有個上千年也是趕不及的。

    片刻失神,那黎宸已將我帶進了凌雲宮殿中。滿片狼藉,邋遢得很!

    堪堪又遲了半步,我們繞過凌雲宮,徑直跨過仙雲橋,聯袂來到老神帝的玉棲宮,一眼便瞧見了一身黑衣飄飄的孃親。

    見她提着上古神器軒轅劍,就那樣威風凜凜地立在人團中央,神情肅穆威嚴,冷冰冰的寒目射在人羣外老神帝的身上,不帶有一絲情感。

    好一個我的親親孃親,又不是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用得着請出軒轅劍這樣的大牌利器嗎?我額頭上冷汗簌簌直冒,大感頭疼。

    黎宸卻不徐不疾地在一旁準備袖手旁觀,只是他仍攥着我的小手不放,我往回拖了拖,他又過分地緊了緊,倒像生怕我溜掉似的。

    枉我白兮活了十萬年對那些情情愛愛的事情尚處於懵懂狀態,甚也是一知半解,以爲他如此這般是怕我受損,維護於我,也就索性由了他。

    “仙執今日這般大張旗鼓,可是我神族哪裏有不妥之處,還望指明一二。”多時未見,老神帝彷彿又蒼老了些,昔日的威武風采盡皆不見,英雄遲暮大抵如此。

    孃親執着軒轅劍,怒不可遏地氣說道:“神帝,我且問你,我家桃子可曾有恩於你?”

    老神帝神色一緊,此等關乎神族顏面的大事被孃親當着一衆仙兵神將的面掀了出來,他頗是有些惱羞成怒。嚥了嚥唾沫,沉着聲下了一道旨意:“汝等先退下吧!”

    一干天兵天將手擎仙槍神戟,領旨嘩啦啦不消片刻消失得蹤影全無。

    果然是訓練有素、唯命是從的神族王牌軍,我微微呆了一呆,半晌才緩過神來。

    此際偌大的仙台上,身影慘慘地留着兩任神帝及“兩任”青城仙執。兩邊半斤對八兩,誰也算不得喫虧。

    孃親今日大鬧這天宮,本就是爲我打抱不平的,我訕訕地將手硬生生地抽了回來,尷尬地小聲說道:“豆腐喫夠了,就緊着先辦正事吧。”

    黎宸悵然若失,苦着臉作無可奈何狀。那意思淺顯易懂,老神帝與我孃親在此,哪裏還有我們說話的份兒?

    我倒還懂些禮數,走到神帝跟前斂衽而拜,道了句吉祥話。

    老神帝很是喜我,面色和藹慈祥,目如陽春地笑着說道:“多時未見,你是越發地長得標緻了。”

    聽了這話,我趕緊瞥了一眼孃親,尚好,她正望着天外的棉雲發呆。

    黎宸隨我之後也見了禮,待老神帝免了他又巴巴地跑去討好我的孃親。

    我嗤之以鼻,好一個見風使舵懂得審時度勢的牆頭草,可惜啊可惜,可惜我那孃親偏偏喫的就是這一套。

    有了我與黎宸在中間做緩和劑,孃親的氣瞬間消了一大半,淡淡說着:“神帝我且問你,當初是你令那月老仙翁跑到我青城山替你兒求親的,是也不是?”

    老神帝先看了我一眼,方纔說道:“不錯。”

    孃親得理,又接着問道:“那我再來問你,你是因爲欠桃子的,所以纔想來跟我結親家的,是也不是?”

    老神帝默默地又瞅了我一眼,點頭說道:“是。”

    孃親怒火中燒,情緒激昂地大聲問道:“那你爲何提了親,又擅自毀了這樁姻緣?如此這般,是欺我青城人丁單薄奈何不了你,還是擺你神族的架子,認爲我家桃子配不上你兒,特以此來羞辱。”

    孃親的這一番慷慨陳詞,直逼得老神帝詞鈍意虛,不知所云。

    我也是今日才知曉了這其中原來竟隱藏着如此諸多的曲折內情,初時以爲待孃親通曉了我與老神帝間的密事會抽了我的皮拔了我的筋,豈料,她倒將我賣給了老神帝作了兒媳。

    此情種種,是命也非命!

    以爲孃親發通火,消了氣就該着恩怨盡棄了,怎料怎料,故事又到了另一個高潮。

    那老帝后不知從哪個婢女的口裏聞到了這裏的味道,晃着九鳳鈿口心急火燎地就衝了過來。

    她與我那要人命地孃親一言不合就開撕,你嘲我諷地鬥了幾輪,見未能佔得一絲上風,就將將又把事情扯回了我身上。

    道我蛇族低下不堪,整日裏做着鳳上枝頭作鳳凰的春秋大夢,有她在,休想要攀上高枝,染指神族。

    她這般毫無根據地詆譭我青城一脈,我那火爆脾氣的孃親哪裏肯依,擼着絲袖就欲與她同歸於盡。幸虧黎宸攔着,不然非得出差不可。

    老帝后倒也不懼,扯了鈿口簪花嚷着非死即亡,完全失了帝后往日端莊高貴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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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神帝在一旁竟老神在在地打起了盹,看來整個天垠地荒道他懼內的事情並非空穴來風。老子尚且如此,兒子只好有樣學樣,依着葫蘆畫着瓢,觀着天外的雲捲雲舒,沉思發怔。

    他們兩人鬥罵了一陣,也覺無聊的緊,於是相約三日後仙戰臺上再一決高下,還許下了誰若不赴約誰是烏龜的毒誓。

    我在一旁撫着胸口駭然萬分,他們一個帝后一個仙執,如今也學起凡間的潑婦那般罵街鬥架,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都道我青城有隻彪悍蠻橫的河東獅,如今在這鎏金銅瓦至高無上的天宮內,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天上人間,又有何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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