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唐的春耕開始,突厥方面就已經開始了軍隊的集結,調動。
只等着突利可汗的一聲令下,他們的大軍就要南下,發起今年的攻勢。
論準備和軍隊的整備,比去年的頡利那時,還要充分的多。
而毗鄰幽州地界的大草原上,薛延陀的首領乙失夷男,心中就越發的按捺不住。
自打上一次突利畫大餅,瓜分了大唐的版圖之後,乙失夷男就越發覺得,這幽州、易州大片的廣袤土地,已經屬於他薛延陀了。
於是乎,終於有一天,他悄悄的聚集了兩萬多精兵,朝着幽州城突襲而來。
在之前的探馬消息中,這幽州城內只有守軍兩千餘人。
並且戰力低下,遠不能和當年相比。
有名的守將,也只有羅良自己。
那個武藝了得,難對付的羅通,一直留在長安。
至於這幽州城牆,就是如同豆腐渣一般。
那用夯土新壘的城牆,還沒有乾透,估計用攻城器械猛撞幾下,都能把牆給撞塌。
就當乙失夷男的兩萬餘大軍逼近了幽州城不足百里之時,李秋和幽州城內,就已經接到了消息。
隨之就由羅良,率領着三千步卒,登城備戰,將滾木礌石等守城物資,準備齊全。
而李秋和羅可心兩人,則是全都守在了城主府中。
誰能想到在老王爺即將彌留之際,卻又趕上了這該死的突厥入侵。
這是明擺着,不想要這位一輩子都在鎮守着幽州的老人,能夠安詳的離去!
乙失夷男親自率領的大軍,是下午抵達了幽州城外。
在稍微休整了一下後,便直接展開了攻城。
這麼大的聲勢和動靜,以及城內各方面大軍、人員的調動,躺在牀上的老王爺,不可能聽不到動靜。
“可心啊。”
“是不是城外,又出了什麼大事?”
見老王爺醒來,羅可心急忙安慰,“爺爺,哪有什麼事情。”
“我喂您喝口蔘湯吧?”
此時,李秋也從一旁的椅子上起身,走了過來。
看着他們兩個,老王爺自嘲般,笑着輕嘆一聲。
“我在這幽州城中活了一輩子。”
“要是連突厥人攻城的動靜都挺不出來,豈不是白活了嗎……”
“我這條老命,用蔘湯繼續吊着,也沒什麼意思。”
“倒不如就此去了,你們也能省些心。”
“這突厥,正如之前我們料想的那樣。”
“不容大意啊!”
李秋這時候也同樣坐到了老王爺的近前,“爺爺,這一次來的是突厥的薛延陀部。”
“規模萬餘人左右。”
“目前他們應該是還不知道我們城裏的虛實。”
“就先讓羅良帶着三千兵士守城,先消耗一下他們的銳氣和兵力再說。”
聽了李秋的話,老王爺點了點頭,面色果然是緩和了許多。
“李秋啊,如今這幽州城中有你,可心,還有這一萬兵力,我還是放心的。”
一聽到他這話,羅可心眼中的眼淚直接就滑落出來,緊緊的拉着自己爺爺的已經乾枯的手。
李秋也是無比鄭重,認真的說道:“爺爺,我們兩個都在,您說。”
老王爺輕輕嘆息了一聲,“我這一輩子啊,經歷過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波折。”
“甚至是王朝的更替,世間的大亂,也都經歷過。”
“不過到頭來,我也只總結出來兩句話。”
“這第一,是永遠都要擁有自己的力量。”
“只要自己的力量強大了,才能夠保護自己的家人,族人。”
“才能長遠的立足於世,有能力去抵擋各種各樣的磨難,風波……”
在緩和了片刻之後,老王爺才緩了幾口氣後接着說道:“這第二件事。”
“就是我曾經告訴過你的,無論到什麼時候,也不要把自己、家族的生死,交到任何人的手裏。”
“一定要切記!”
聽着老王爺的話,李秋心中悲痛,無比認真的再次點頭,“爺爺,您放心,這兩句話,我畢生謹記。”
“還會將他們傳到以後的孩子,孫子那裏。”
老王爺喘了兩口氣,滿意的點點頭。
“記住了,就好。”
“還有一件事,就是以後儘量少到長安裏去。”
“你這個孩子啊,有很多優點,但缺點也同樣明顯。”
“這官場之道,都講一個長袖善舞,少立仇敵。”
“凡事啊,也都有一個規矩。”
“可你呢,卻一直是反其道而行之。”
“要不是當今聖上賢明,你已經不知道死掉多少次了。”
“可是,這伴君如伴虎,聖上賢明,太子就未必如此。”
“假如哪天又有了一次玄武門之變,到時你又該如何自處?”
“可心和你們以後的孩子們,又該怎麼樣苟活?”
“所以對於你來說,少去長安那種是非之地。”
“在幽州地界,精兵在手,強大自己,做一個悠閒王爺,也沒有什麼不好。”
聽着老王爺的話,李秋眉頭緊鎖,然後無比認同的點了點頭。
在最近這幾次的大事件之後,他的心中也確實是感到很厭煩了。
相比於勢力紛亂的長安,他還是更喜歡淳樸、簡單,非黑即白的幽州。
在李秋之後,老王爺又看向了自己這一輩子,最爲心愛的孫女。
“可心……”
羅可心此時含着淚水,哽咽的說道:“嗯,爺爺,我在。”
老王爺,這時候想要伸出手,就如同當年還在羅可心小時候那樣,親暱的摸了摸她的頭,可是力氣已經是不足。
也直到了此時,老王爺再一次深刻的意識到,終於到了自己和這個多少年來,相依爲命的寶貝孫女做分別的時刻了。
於是乎,一行老淚,不由得從眼角無聲的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