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秋的招呼,馬周急忙陪着笑,恭敬的站定在李秋的面前。
一見到他這樣,李秋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馬周啊馬周!”
“你說你整日想着能有一番做爲,動不動就擺出一副懷才不遇,生不逢時的樣子來。”
“今天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
“不僅陛下在場,還有着我大唐的兩位宰相。”
“可你呢?”
“卻變成了一個啞巴!”
“你平時的機靈勁哪去了?你往日的那些引以爲傲的滿腹才華哪去了?!”
“瞧着你那面對杜正倫唯唯諾諾,點頭哈腰的樣子,我……我真恨不得一方天畫戟把你拍死在這裏!”
聽着李秋的怒斥,馬周的心中沒有一絲的惱怒,反而是充斥着濃濃的感動。
“王爺,那杜大人可是我大唐最有學問的人之一,天下間的大儒。”
“而屬下,卻只是一個芙蓉園中教書的先生,打理着芙蓉酒樓生意的商賈。”
“就我腹中的這點筆墨,又哪有班門弄斧的道理?”
“再者說,以前屬下年紀小,總幻想着有一天能入朝爲官,光耀門楣。”
“可如今對這朝堂接觸多了,見久了裏面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也就覺得以前的想法和願望沒什麼了。”
“其實在咱們這芙蓉園中教教書,打理打理生意,也挺好的。”
“況且王爺您給我的例錢,也都快趕上朝廷的五品大員了,也……”
還不待他的這番話說完,另一邊的李秋氣得差點把桌子給掀了。
“放屁!”
“狗屁大儒!”
“就他那些沒屁用的滿肚子之乎者也,是能治國,還是能給百姓當飯喫?!”
“況且就算是比這些,你馬周難道就真的比他差?!”
“你要真的只能做一個書院的教習,酒樓的掌櫃,這芙蓉園的管家,我也絕不會說你什麼。”
“可你馬周不是!”
“你有着滿腹經綸,治世之才華!”
“而且在你的心裏,骨子裏,你永遠都是想着兼濟天下,入朝爲官,殿上稱臣的!”
“可是你,卻錯過了你這輩子最大的一次,也可能是你這一輩子之中最後的一次機會!”
聽着李秋的一聲聲呵斥,馬周神色鄭重的,畢恭畢敬的給李秋作揖下去。
可能是由於內心中情緒的激動,連帶着他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王爺,您說的沒錯。”
“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好的一次機遇,就此錯過去了。”
“可我馬周心中,卻沒有絲毫的後悔。”
“我打小出生寒門,可能這輩子就算是到死,都會奢望着能夠入朝爲官,殿上稱臣。”
“光宗耀祖,徹底改變家族的地位和子孫的命運。”
“可那杜正倫,不是一般人,那是我整個大唐的宰相,這天底下權力最大的幾個人之一。”
“我不能因爲自己的仕途,就不顧身份,妄自頂嘴,讓杜大人面上過不去,從而讓王爺您憑空額外得罪上一位宰相啊?!”
“若是馬周再繼續頂撞與他,他一定會記恨死王爺您的。”
“從進入這芙蓉園中的第一天起,王爺和兩位王妃,就對我馬周恩重如山!”
“王爺您也是一心的在幫我創造機遇。”
“這所有的一切,馬周都瞧在了眼裏,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但我卻不能只爲了自己的仕途,而將王爺您,以及這芙蓉園的利益都拋之腦後。”
“我馬周雖然貧賤,但自問還有着一顆赤誠之良心,絕不能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事!”
“常言道,士爲知己者死,王爺您對馬周的再造之恩,馬周此生都無以爲報。”
“個人的這點功名利祿又能算得了什麼?!”
馬周之言,說的是無比懇切,可是李秋卻更是把眼睛瞪得老大。
“你到底是不是我芙蓉園之人?”
“怎麼還在說這些狗屁不通之話?!”
“你以爲你不反駁他,讓着他,順着他,他們那羣士族門閥就能記着我的好?”
“你想想這可能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這羣士族門閥的眼中,亡我之心是絕對不會消失的!”
“對付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變強,讓他們去仰望,無力去同你抗爭!”
“還有,就這等頑固不化,註定了被時代所淘汰的老古董們,如同秋後之蟲,又何足懼也?!”
“馬周啊馬周,我芙蓉園中,我李秋的手底下,怎麼就有你這麼慫的一個屬下?!”
見到李秋如此發火呵斥馬周,武珝也是在一旁不斷的相勸。
同時,也由於關係太熟了,武珝也隨之批評了馬周兩句。
“馬周,在王爺的心中,一直是對你寄予厚望的。”
“其實像王爺和我們整個芙蓉園,早已經是沐浴皇恩,甚至是要快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假如你真的能得到機遇,飛黃騰達了。”
“王爺和我們,還有這個芙蓉園,也不指望着能借助你如何。”
“但我們大家,都會真心的爲你感到高興。”
“因爲你的學識,才幹,書法,我們都覺得你不應該止步於此。”
“不過這一次,正如王爺所說,你確實是辜負了王爺的期望,也錯過了你自己人生中最難得的一次機遇。”
“王爺他可能說話重了點,罵你兇了些,但也是因爲我們都把你看成了自己人,一家人,纔會如此。”
聽着武珝的一番話,馬周再一次作揖到地,然後告辭離去。
在他轉身之後,眼圈之中都是強忍着有些霧濛濛。
可能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心裏面對於這功名利祿徹底的忘卻。
還是那句話,士爲知己者死。
能得主如此,他馬周就是一直做一個門客,大管家,這輩子也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