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志冷漠地看着他的臉，眼中嘲諷的意味絲毫沒有減少。
項少龍走到王有志面前，低頭看了看他手腕與腳踝上的鐵鐐，然後點了一支菸塞進他脣間。
“有癮的人不能吸菸，其實就是最大的折磨。”
檔案上寫了王有志是個老煙槍。
項少龍將目光重新聚集到那張蒼老面孔上，悠悠的噴出一團白色煙霧，問道：“說說你的故事吧！你會發現我是個不錯的聽衆。”
未等王有志開口反諷，項少龍又不失時機地接上一句：“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的妻子、兒女，所有家庭成員，已經在你被捕當天，作爲脅從犯一同收押。”
“當然，你可能已經料到了這一點。以往的審訊記錄也提到，你一再聲稱所有事情與他們無關。但你似乎忘記了一點非常關鍵的東西。在龍國的控制範圍內，不可能像舊時代那樣有律師出庭爲你辯護。換句話說，他們的命運取決於你。”
老人神情木然地吸着香菸表情紋絲不動，眼角卻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王有志的案件過程其實非常簡單。沒有撲朔迷|離的詭騙，也沒有血腥殘忍的謀殺，甚至就連最普通拙劣的偷盜搶劫也算不上。
但就案件本身性質來看，實在非常嚴重。
王有志是一個高級工程師，主要負責龍之國勢力範圍內各區域之間的鐵道設計。
由於統治範圍過大，地區人口稀疏耗費大量燃油依靠公路運輸物資並不划算。
至於所謂的鐵道規劃，也不過是在舊時代原有線路的基礎上，重新鋪設鋼軌。
或者另外截出一段新的彎曲部分作爲支路。使絕大多數定居點都能從中受益。
王有志在地理勘探與路線設計等方面，是不折不扣的專家。
他是一個非常謹慎小心的人，從不參與單位內部各種所謂派別之間的爭鬥。
中立、待人和善、工作紮實認真，都是歷年來數任部門領導對他的相關評語。
王有志很有人緣，也從不得罪任何人。
勤勤懇懇，忙於本職工作，雖然不是那種被所有當作英雄或者模範式的人物，卻也在同事之間沒有惡評。
在很多人眼中，他就是一個專心撲在工作上，對子女管教嚴格家庭和睦的老好人。
如果王有志一直保持自己固定不變的模樣，可能他的生活狀態仍然會維持着原來的軌跡。
等到他年滿七十歲，便可退休。
能夠照常得到充足的食物配給，享受高級人才每月的物資補貼，但是不會有肉食供應。
舊時代生活富足的人們，恐怕很難想象廢土世界的生活。
不同於每天都必須拼命尋找食物來緩解飢餓的流民，龍之國治下的民衆雖然能夠喫飽。
但是對於肉婁卻有着異乎尋常的偏好，嚮往美好與富足。
王有志的目的也僅僅只是希望在退休之後，仍然能夠享受到每月的油香味兒。
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論工齡、論資格、論實際工作能力其中任何一項，自己都能在院裏排行前列。
所以，他覦副院長的高位。
依靠多年積累下來的人緣，王有志很容易獲得了部門主管的提名。
王有志終於明白爲什麼古人會發明出春風得意這個詞。
也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嚐到被人阿諛奉承，家中不時有送禮者上門。
雖然那些送到面前的禮物大多是雞蛋、豬肉、幾瓶白酒或者幾包香菸，偶爾也會有罐頭之類的奢侈品出現，但的確能夠滿足王有志的虛榮心。
事情的變化往往出乎意料。
沒有任何預兆，半個月後，按照院辦會議上作出的決定。
王有志所在部門主管一職，落到了一個名不見經傳，剛剛從專業測繪學校畢業不過兩年的女職員身上。
聽到消息的時候，王有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足足楞了半個鐘頭。
又滿面不信地跑到公示榜前，手扶眼鏡湊到近前，對着紅紙上用揩書寫成的黑色姓名看了近一個小時。
最後，才帶着內心深處無法用語言表明的失落，紅着眼睛，如同渾身上下所有力氣都被抽乾，虛脫般扶着牆壁，腳步蹣跚慢慢挪回家。
他根本無法接受這種難以想象的現實。
從高高雲端轟然摔落下來的感覺，讓他只覺得陣陣眩暈，喘不過氣。
緊接着，又被瘋狂的嫉妒怒火瞬間燃燒、充斥。
他要報復！
一個剛剛參加工作的新人，沒理由跑到自己前面。
何況，那還是一個無論資歷還是歷練都無法與自己相比的黃毛丫頭。
老實人一旦狠下心來要做某件事，那種無比瘋狂的執拗，根本沒有任何障礙能夠阻攔。
王有志開始跟蹤剛剛上任的女官員。
雖然沒有接受過任何這方面的特殊訓練，然而憑藉老好人的名頭，以及大多數人的惋惜加同情，他仍然弄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而所謂的內幕，也令他的憤怒火焰再次高漲。
那女人能夠上位的原因，其實與王有志想象中完全一樣。
夠漂亮，夠年輕，敢脫，敢做，這就是女人最大身體優勢，也是最爲犀利的武器。
在這方面，男人永遠無法與其相比較。
躺漂亮臉蛋與曼妙身材，女人就是一道令所有男人垂涎的菜。
男人行嗎？
揭發！
上告！
要整死這幫骯髒透頂，腐敗不堪的混蛋！
發現新任女上司與院長有染的那一刻，王有志只覺得渾身上下所有血液都在沸騰。
他感覺自己就像返老還童的少年，樂不可支地寫下多達上萬字的舉報材料。
在他看來，整死這個女人，就像摁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憲兵接受來自任何人的舉報，尤其是諸如此類明顯屬於社會的糟粕，更是必須被抹殺的重罪。
王有志彷彿已經看到，年輕漂亮的女上司和院長一起被抓起來，被丟進監獄。
王有志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不對，他只是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
老實人醞釀的陰謀，被人泄露出去。
女上司與院長第一時間找到了王有志，分別與之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