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八點左右,躺在木板牀上酣睡的諾曼就被急促的敲門聲喚醒,他揉着眼坐起來,睡眼惺忪。

    “誰啊?這麼大早上的。”

    “是我,諾曼。莎儂,你最好的兄弟。”

    諾曼頗爲無奈,他將放在旁邊椅子上的衣服取了過來,這兩天卡文迪帶着兩個孩子去舊物鋪購置了三四件換洗衣物,還給在船上赤着腳許久的孩子一人一雙布鞋。從小養尊處優的諾曼一開始在黑鴉號上時並不能接受自己的衣物帶着油污,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棉鞋沾到海水,但隨着佐佐和佐夫不斷給諾曼施加愛的教育,到了羅姆鎮後的諾曼臉上經常黑一塊灰一塊,皮膚也粗糙了不少,現在的他在地上打滾心裏也是樂呵呵的。

    諾曼穿着寬鬆許多的舊衣服拉開木門,門外是早已整裝待發的莎儂,莎儂腰間別着一把小刀,甚至還洗了一把臉。這換在昨天以前的莎儂是根本不可能的。

    “準備好了嗎?諾曼,今天是成爲街頭男孩的第一天,你就不期待我們今天要做些什麼嗎?”

    諾曼撓着自己臀部:“你知道昨天我們喝了多少甘草汁嗎?好了,你先去樓下等我,佐佐會和我們一起去嗎?”

    莎儂小跑下木製樓梯,只留下一句不知道便不見蹤影。明明比諾曼要大兩歲的莎儂此刻更像較小的那一個。諾曼重新回到房間,每天中午莎莉會幫忙打掃房間和去河邊清洗衣物,雖說卡文迪沒有明確給莎莉任務,但這兩個月莎莉每天都會幫約旦整理酒館,打掃房間,也會幫老夫人清理身子,每天最忙的除了要尋找合作商的卡文迪外就屬莎莉了。

    諾曼隨意拿了件打有補丁的紡織衣罩在身上,又用抹布認真擦拭卡文迪送給自己的布鞋。據卡文迪所言,如果今後收取到了屬於自己的費用,那麼就要買一雙牛皮皮鞋送給他。

    羅姆鎮是君士底比城最大的皮革製造商,這裏也有着手藝最好的裁縫,他就是鎮東裁縫店的布丁先生。他是老夫人看着長大的男人,如今也是四十歲的年紀,對兩個孩子特別和藹。當諾曼換好衣服來到酒館大廳時,莎儂正圍着打掃的莎莉嘰嘰喳喳說些什麼,約旦還沒有起牀,莎莉也只是做着日常保潔工作。

    看到諾曼下樓後,莎儂轉移目標湊到諾曼面前:“你怎麼這麼沒有活力,這樣怎麼完成老大的任務,我們可是要成爲街頭男孩的啊!”

    諾曼一把推開湊到自己面前的莎儂:“所以你知道什麼是街頭男孩了嗎?”

    “還不知道,可街頭男孩從字面意思來看肯定要走上街頭的!”

    諾曼頗爲無奈,踮起腳爬進前臺,從倉庫裏取出昨日剩下的瓶裝牛奶,邊喝着邊走向門外:“那先走上街頭吧,去布丁先生那裏轉轉嗎?”莎儂甚是興奮,蹦蹦跳跳跟上諾曼:“那就走吧!就去轉轉好了。”

    就在兩個孩子即將出門之際,掃着地的莎莉擡頭看了眼兩人:“你們兩個,什麼都不知道嗎?”

    莎儂聽見莎莉的聲音,拉着諾曼停下,他甚少單獨聽到莎莉說話,此刻莎莉的一番話勾起了莎儂的興趣,他拽着諾曼重新回到莎莉身邊:“莎莉,你知道什麼是街頭男孩嗎?”

    莎莉將地上的灰塵掃到簸箕裏,然後提着裙子走到門外:“看你們的樣子,真是什麼都不懂,我曾經在卡爾家族看到過他們的新生代是怎麼做的。首先你們要知道...一個組織是怎麼運作的,拿卡爾家族打比方,他們最主要的資金來源是收取各家商鋪的所得,其次是擁有他們自己的工廠,碼頭部分工人也是他們的人。爲此,他們的街頭男孩作用就是去各個商鋪裏面收取費用,每月一次,然後負責維持商鋪正常運作。雖然也沒什麼需要做的就是了,基本上那些孩子把卡爾的名聲放出去街上的人都會害怕。”

    諾曼皺着眉頭:“這樣不是和搶劫一樣的嗎?我在之前住的地方也遇到過這樣的歹徒,他們也是打着保護的名義衝到別人店裏搶食物,搶錢...”

    莎莉表情有些黯然:“是的...這就是卡爾家族,之前君士底比大旱過幾年,街上多是因高溫飢餓死去的窮人,但我想你們也知道的,真正有錢的人過的還是一樣滋潤,在街上的人看着坐在櫥窗裏的人享受,那些窮人心中的怨恨到達了頂點。卡爾家族正是那個時候,招入了一大批工人,他們一連砸了數十家店鋪奠定了自己在君士底比主城街道的地位,接下來就可以名正言順進入各家搶劫,就連正式軍都無法奈何他們,畢竟收了他們不少好處。”

    莎儂依然保持興奮:“所以我們也要上街收保護費嗎?”反而被諾曼狠狠瞪了一眼。莎莉臉色變得不快:“街頭男孩並不是這個意思,況且我打的比方是卡爾家族,而不是你們,卡文迪賺錢的方式似乎是介入原本不屬於你們的生意。武器那一類的卡爾家族干預着,但是禁酒令下,卡文迪居然想插手酒類生意和星螢草生意,我想他可能想在後期走出一條不屬於尋常黑幫的道路。但是現在,尋求你們保護的人也有不少,卡爾家族賺錢的方式不會適合任何幫派,你們要做的是以你們自己的方式,我想現在卡文迪也不清楚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做。我聽說這半年間本來還有店鋪在卡文迪的庇護下,只是聽約旦叔叔說現在已經沒有了。”

    莎儂還是有些不解,但諾曼已經有了主意,他託着下巴若有所思:“難怪昨天和卡文迪說的時候,他也有些不確定,走吧,莎儂,我們去找找現在的我們能做什麼吧。”

    ......

    下午時分,羅姆鎮旁長滿青草的斜坡上,遠處是幾頭野牛正在覓食。諾曼和莎儂叼着草根躺在地上,手裏是布丁先生送給他們的松子。兩人在街上晃盪了大半天,除了能看到各家各戶安於現狀的模樣,兩人什麼也沒有找到。

    兩個孩子就這樣癡癡望着天空。諾曼心有所悟,張開雙手開口道:“我說莎儂...”

    一旁莎儂早已將腰間小刀抽出,於掌間把玩,就在諾曼開口瞬間他語氣認真的說道:“我說諾曼啊,你說現在的我們能夠做什麼呢?沒有卡文迪的命令,我做不到去搶劫,去偷竊或者去收保護費。這個鎮子,我想如果是卡文迪的命令,我也會像卡爾家族那樣拿着槍走到每一家店鋪裏,逼他把錢給我。

    但剛剛在鎮裏走一圈下來,我發現我對這裏有像家一樣的感覺,無論是我們左邊賣水果的大媽,對面的雜貨鋪辛吉老闆,經常給我們松子喫的布丁大叔,這不正是需要的是歸屬,如果我把這些東西都毀掉的話,我又能歸屬於哪裏呢?所以我...我想守護羅姆鎮。

    我不知道怎麼賺錢,我也不知道卡文迪腦子裏在想什麼,我只是想讓他們滿意,,讓周圍的人滿意,現在不僅是卡文迪,還有我們小鎮上的其他人,我想讓他們都滿意,繼續現在這樣的生活。諾曼,你是怎麼想的?”

    諾曼偏過頭看着莎儂的側臉,輕笑起來,翻身一腳踢在莎儂腰部,讓莎儂將小刀收起後兩人正式扭打在一起:“該死的莎儂,你還是傻乎乎的比較好,你這樣我都快不認識你了。”兩人從草地上一路滾到山坡底下,一路伴隨的是兩個孩子的笑聲。

    就在兩人拍拍身上的草根準備回落日酒館時,諾曼忽然停止一切嬉笑行爲,緊張的看着山坡下一塊巨石後。莎儂注意到諾曼的異狀,他伸手在諾曼眼前晃動:“發生什麼了,你怎麼忽然緊繃繃的?”

    “有人...很危險。”諾曼拉着莎儂蹲下,兩人趴在草地裏。雖說莎儂平時和諾曼嘻嘻哈哈的,但他可是和諾曼一同經歷過不少危險的人,莎儂指了指不遠處三米高的巨石,示意敵人是否在巨石後,然後將小刀緊握在手裏。

    巫師的感官能力遠超普通人,特別是對於危險氣息的感應程度。曾經的亞瑟年有時無意中開發出警戒電流的能力,只要有危險,相對應的方向便會從體內浮現出電流,配合上亞瑟可謂恐怖的反應能力,這個時代能夠偷襲亞瑟的人屈指可數。

    大多數巫師都擁有自己獨特的感應危機能力,就連元素力微弱到與普通人無異的諾曼也是如此,如果是亞瑟的話,早在山坡上估計就能察覺到危險來臨。諾曼低聲與莎儂耳語:“我們從左右包圍過去,以鼓掌爲信號,第一次鼓掌是前進,第二次鼓掌是撤退,第三次鼓掌是進攻。”

    莎儂表示明白,輕步向左前方移動,他知道諾曼有些自己的祕密,也知道諾曼和妮絲之間有着不一樣的聯繫,他相信諾曼有自保能力,也相信諾曼說的話,巨石後面一定有敵人。

    從莎儂的角度能看到巨石後藏着一截斗篷,這更加確定巨石後方有人存在。諾曼從右方看到的,應該是對方的頭部,可是諾曼此時也是這樣想的,在他的角度,他看到了斗篷的一角,他想了想,輕輕鼓了一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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