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溪給他看了自己一下午努力成果，正等他的迴應呢，邀功般問：“怎麼樣？我纔剛開始學，等我多學學，肯定會更好的。”
怎麼樣？
浮誇。
幼稚。
宴行止難得刻薄地在心裏評價。
他深吸一口氣，果斷將筆記本沒收了，誠心道：“不用這樣，可以尋常些。”
看他這樣的反應，白小溪鼓了鼓嘴，有點蔫蔫地說：“可我不知道尋常是怎樣子的……”
宴行止想給點建議，卻發現他也一點經驗都沒有，而他那些朋友，一旦身邊有什麼人，似乎也就是送送房子送送車子，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來說，這些行不通。
林嫂來通知晚飯準備好了，卻發現這兩人沉默相對，白小溪的表情還有點低落，以爲他們鬧了不高興，忙上前緩和：“開飯了開飯了，先喫飯吧，小溪在家待了一天，行止飯後可得陪陪她，工作再忙，也不能不陪女朋友，小溪你說是吧？”
“啊？”白小溪沒怎麼聽清她的話，下意識點點頭。
見狀，林嫂簡直笑容滿面，因爲宴行止也沒反對，這是承認了，小姑娘就是他的小女友，兩個人談戀愛呢！
天了嚕，這是她今年聽到最好的事情！
看她的表情，宴行止清楚，最多不過今晚，該知道的人就都會知道這個消息。
而他現在開始懷疑，僱傭面前的女孩假作女友，真的不是頭腦發熱時的荒唐決定嗎？
想到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戀愛祕籍”，他不太想承認，自己出了身冷汗。
喫過晚飯，宴行止本想去書房辦公，卻硬被林嫂趕到花園裏，讓他陪女朋友散散步。
這麼多年，林嫂大多數時候很守分寸，所以偶爾一兩次堅決，宴行止也不好拒絕，只得如她的意。
剛踏進花園，他的手機響起，這是他私人電話，只有少數幾人有號碼，拿出來一看，是他母親打來的，倒不覺得意外。
“媽。”
“行止啊，喫過了嗎？”那頭傳來蘇穎如溫和的聲音。
“吃了，您和爸呢？”
“也吃了，最近忙不忙？”
宴行止看向前方，白小溪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時不時停下來看看路邊的花，摸摸樹上積蓄着準備春天發芽的芽苞，他說：“還好，年底了，馬上可以休假。”
蘇穎如忙說：“要是不怎麼忙，就回來喫頓飯吧，今天有人送了箱螃蟹，我和你爸都不愛喫。”
宴行止剛要說話，白小溪回頭興沖沖和他說：“你看你看，這朵花開得好好！”
那是朵碗口大的茶花，紅色花瓣層層疊疊，在這樣寒冷的季節依舊盛開。
蘇穎如也聽見了，頓了頓，試探道：“要是有朋友，也可以一起帶回來的。”
她的語氣聽起來甚至有點小心翼翼。
宴行止一時沒說話。
白小溪見他沒過去，就跑回來，準備接着喊他，到了跟前才發現他在打電話，忙捂住了嘴，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打擾了，訕訕着比劃着手，讓他不用管她，一轉頭又跑遠了，背影如一隻歡快的小鹿。
“行止？”蘇穎如小心追問。
宴行止收回視線，道：“好，就明天晚上吧。”
“兩個人。”
和喜形於色的母親說了再見，宴行止收起手機，信步走在花園裏。
這座花園雖然漂亮，他身爲主人卻很少光顧，總是匆匆而來，匆匆離去。
他越過重重花木，在一株木芙蓉花樹下找到那隻小鹿。
白小溪蹲在地上收集掉落的花瓣，等聚攏了一捧，就向上一揚，來了場天女散花。
宴行止發現她很擅長自娛自樂，不管在什麼場合，都能沉浸在一些細微的愉悅中。
不過，想到答應母親的事，再想想白小溪一下午的所謂“成果”，他只能出聲打斷她的快樂。
“跟我出去一趟吧。”
她蹲在地上看起來只有小小一團，回頭來看他時，臉也是小小的，只有那雙眼睛依舊勾人。
“去哪兒？”
宴行止說：“給你找點素材。”
他不能真的讓她根據偶像劇的內容瞎編一通，也沒法提出什麼有效的意見，只好走走別的途徑。
他給助理打電話，問最近送過來的那些邀請函、入場券裏，有哪些是今天的，又有哪些適合帶小姑娘去參加。
最後確定了去一場電影首映禮，賀歲片，導演是他朋友，邀請函老早就送來了，時間就在今晚九點。
他讓助理把邀請函送來，還有幾身適合白小溪的衣服。
林嫂得知兩人要出門，高興地說：“年輕人就要出去多走走，看看電影，聽聽音樂會，哪個不比在家裏有意思？”
白小溪在房裏換好衣服出來，此前她穿的是件鵝黃色羽絨服，整個人裹在裏頭，分不清哪兒是腰哪兒是胸，現在換成合體的針織裙與羊絨大衣，旁人才發現，她雖然骨架纖細，可該有肉的地方有肉，該瘦的地方瘦，身材竟然極好。
她臉上也被人化了點淡妝，此時大約覺得不好意思，臉頰上帶着淡淡紅暈，眼裏也泛着水光，又是羞怯又是期待地看過來，林嫂登時就捂住了心口。
受不了受不了，她想，她這把年紀，被小溪看上一眼，都迷迷瞪瞪的，何況行止？
若說之前，她還有點懷疑宴行止爲什麼會喜歡上一名小姑娘，現在一點疑慮都沒有了。
小溪這樣的他要還不喜歡，柳下惠都看不過去了。
屋子裏的人也都看着她，宴行止率先開了口，語氣關切，“你穿這身很好看，會覺得冷嗎？”
白小溪搖搖頭，“屋子裏不冷。”
出門的話，出入有車，抵達地方又直接入場，應該也是不冷的。
首映禮會場離宴行止住所不算太遠，助理開車送他們過去。
現場很熱鬧，還有記者和明星，兩人匯入觀衆之中，白小溪頭一次來這種地方，眼睛都不夠看了，要不是緊跟着宴行止，她能走着走着就把自己走丟。
“你看那個人。”她小聲對宴行止說，“我下午纔在電視上看見他。”
她靠過來的時候，宴行止聞到一股很淡的香味，不像香水，似乎是她自身的味道。
順着她所指的看過去，他發現那個男演員確實有點眼熟，就是他下午回家時，電視上正播放的、握住女主肩膀聲嘶力竭搖晃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