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師父是駱賓王 >第十九章 謝家小姐
    自從那天在城外三裏亭聽到鄭東唸了兩首詩,謝瑜回來之後就茶飯不思,天天對着桌上自己默寫下來的兩首詩相看兩不厭。

    在轎中給謝瑜揉腿的小丫鬟鈴兒看着癡呆的小姐,長嘆一聲,把飯食又端上桌子,用哀求的聲音說道,

    “小姐,你就喫點吧!”

    “我不餓,端出去吧!”

    謝瑜看都沒看那小丫鬟,依然盯着自己工工整整寫下來的詩句,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輕敲桌面。

    “小姐,你都兩天沒喫飯了,再不喫飯就會餓壞了身子。”

    見謝瑜依然無動於衷,鈴兒心生一計,壞笑着說道,

    “小姐,你要是餓壞了身子,可就再也見不到那位小相公了!”

    聽到鈴兒這麼說,謝瑜猛的坐直了身子,眼神堅定的盯着正前方,思忖了片刻,覺得鈴兒說的有些道理。

    於是謝瑜一改之前的神態,吩咐小丫鬟把飯食擺好,謝瑜風捲殘雲一般的吃了兩碗飯,然後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便似一陣清風,飄到了前院的西耳房。

    西耳房是謝瑜的父親——謝維楨的書房,謝維楨尋常無事,便都在那裏讀書寫字。

    謝瑜悄悄鑽進了書房,扒在門邊往裏看,父親果然在寫字,正打算偷偷繞到隔斷後面,卻聽見屋裏傳來了聲音,

    “瑜兒,又想往哪去啊?飯食有沒有喫?”

    謝維楨擡起頭,假裝生氣的說道,“都已經是大姑娘了,這麼多來提親的竟然一個也沒看上,這麼大了還不嫁人,難道要一個人過一輩子嗎?”

    “爹爹,你又說成親的事!”

    謝瑜噘着嘴走了出來,

    “你又不是沒見到那些來提親的人,不是醜八怪就是邋里邋遢的,還都不好好讀書,連《詩經》都背不全,反正那些人我都不喜歡!”

    說完還把頭一橫,斜着眼睛看向謝維楨。

    “那你就喜歡你在城外碰見的野小子?那野小子就能背全了《詩經》?”

    說到這,謝維楨擱下筆,準備把這一幅帖子掛起來,

    “你自己看看你提的都什麼條件,我看就算朝廷的銓選也沒有你的要求高!”

    謝瑜聽到父親說起自己見過的那個小相公,一抹紅暈飛上雙頰,扭扭捏捏的像是新過門的媳婦一樣,

    “爹爹你別說啦,我連人家叫什麼都還不知道呢!哪裏來的喜歡啊?”

    謝瑜兩隻手扯來扯去的糾纏不清,滿臉彤紅,連耳垂也帶了血色。

    “就你這小心思還能瞞過爹爹?”

    謝維楨已經掛好了字幅,看着自己的作品滿意的點點頭,

    “爲父幫你查問過了,那野小子名叫鄭東,從台州來,不知道會在杭州停留多久。隨行的兩人一個是他師父,一個是他師父的好友,但都不知姓字。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謝謝爹爹!”

    聽到父親告訴自己那小相公的名字,謝瑜覺得心都要飛出去了,父親後面說的全都自動調小了音量。

    但很快,謝瑜高興的情緒就又消失了,光知道名字有什麼用呢?杭州城這麼大,總不能一個一個找吧!哎……

    看到女兒剛擡起的頭又垂了下去,謝維楨走上前,手掌在女兒的頭上揉了揉,溫聲說道,

    “都爲你想好啦,兩日之後,爲父打算召集詩壇文壇的好友前往錢塘湖遊樂,然後在湖邊的慕才亭舉行詩會。這兩天爲父就派人放出消息,如果那個叫鄭東的小子確有才情,定不會錯過此等盛會,到時候你就可以見到他了。”

    謝瑜一邊聽一遍身體微曲,緩緩下蹲,待父親說完,就可以跳起來慶祝了。

    然而謝維楨頓了頓,接着說道:“不過,你不能直接跑到他跟前,得爲父我先對他考校一番,才能允許你們以!詩!會!友!。如果讓爲父發現他是個徒有其表之人,那此事便作罷,你可願意?”

    雖然謝維楨把“以詩會友”四個字說的很重,但謝瑜此時哪管得了那些。

    聽到父親說出“徒有其表”的時候,就已經把頭點的快要戳破胸口了,想來父親已經見過或者聽下人說過鄭東小相公的樣貌了,估計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否則父親不會說什麼“徒有其表”的!

    謝瑜躬身謝過父親,又在父親胳膊上拱了拱,就轉身飛回了自己的閨房,心裏想着一定要讓鈴兒給自己找一身最漂亮的衣服,自己要在後天詩會的時候穿!

    留下謝維楨一個人在書房中嘆息,自己就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裏嬌縱慣了,一身琴棋書畫的本事悉數傳給了女兒,又請來大家教授女兒讀書寫字,吟詩作對,女兒也學的紮實,十一歲時便已是附近的有名的才女。

    然而,向來聽話懂事的女兒,如今到了出閣的年紀,謝維楨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法左右女兒的想法了。

    謝維楨出身陳郡謝氏,五胡亂華之後,謝氏作爲僑姓世族之一,隨晉室南遷至江左,逐漸成爲與琅琊王氏齊名的世家大族。

    六朝以來,謝氏一門封侯拜相,位居三公者不下十人,諸如將軍,六官尚書,各州刺史等見於史傳者多達百人。

    其中最爲着名的,便是在淝水之戰以少勝多,大敗前秦苻堅的謝安,謝石,謝玄三人,而謝維楨便是謝安的四弟,謝石的四哥——謝萬的後人。

    當年謝萬與郗曇一同北伐前燕,沒有聽從王羲之的勸告,導致大敗而歸,狼狽逃還,丟失了使謝氏家族得以興旺發達的實力基礎——豫州,被廢爲庶人,兩年後雖然又被起復爲散騎常侍,而謝萬卻在上任途中去世,散騎常侍也被朝廷作爲贈官。

    謝維楨的六世祖謝伷出仕南朝陳,歷任左民部尚書,吏部尚書,尚書僕射。

    然而就在南陳禎明三年,隋晉王楊廣率領賀若弼,韓擒虎等攻破了都城建康,南陳覆滅,謝伷也以年老體弱爲由拒絕了隋文帝的邀請,隱居錢塘,不再爲官。

    謝伷的八世祖便是謝萬,但在族譜上,謝伷卻被歸在謝安一支之下。謝伷的高祖謝密本是謝萬的嫡長孫謝思的次子,但因爲謝密的堂叔謝峻無子,謝密就被過繼給謝峻以承襲他建昌縣侯的爵位,而謝峻便是謝安次子謝琰的小兒子。

    南陳滅亡後,謝伷不再出仕,儼然成了謝氏一門的末代宰相,自南陳之後,隋唐以來,謝氏一門再無高官顯爵。

    究其原因有二:其一,唐受隋禪以後,太宗文皇帝爲了加上皇室的統治根基,命人修撰《氏族志》,以擡高自身所在的關隴氏族,一些早年跟隨秦王打天下的寒門庶族取得了士族身份,而像崔、盧、王、鄭等一批成名已久的山東士族,紛紛遭到打壓,而像謝氏這種隨晉室南遷的新江左士族,就更加沒了底氣。

    其二便是自晉室南遷以來,爲打壓門閥士族而漸漸形成的新的選官制度,大業年間,隋煬帝分科取士,到唐高祖武德五年一封詔書,將以自應考試爲特點的科舉制度確立爲朝廷的主要選官制度。

    家族沒落,雖然有萬貫家財,不愁喫穿;良田千頃,足以傳家,但朝中沒有背景,再大的家業在皇家眼裏也不過是一頭待宰的肥豬,一言不合可能就萬劫不復。這也是謝維楨近兩年來爲女兒苦苦尋求一個好夫家的原因。

    謝維楨知道,雖然門閥不再能左右朝廷的政策,但士族之間的聯姻依然很有必要,這也是世家大族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只是如今謝家門可羅雀,就連曾經和謝家四世聯姻的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現在都已經是高不可攀了。

    謝維楨長嘆一聲,這偌大的家業,就要敗在自己手中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