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敘捻滅菸頭,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隔了幾秒他轉過身:“你去辦件事。”
……
華燈初上,夜間的風總歸是帶了些許涼意。
白敘着手喝了口飲料,帶有薄荷味的冷氣在喉間擴散,冰涼浸入皮肉,但這次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胸口的躁意依舊不抵。
白敘蹙眉,擡手將沒喝兩口的飲料扔進垃圾桶。
轉身去取車,白敘怔愣在原地,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的人蹲在路燈杆下,白色的小小一隻,手上的烤紅薯還泛着騰騰熱氣。
白敘猶豫了一下,走近。
感知到有人靠近,沈心轉過頭頭,看到來人,立馬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眉眼笑開:“你忙完了嗎?”
白敘沒有說話,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比往常更甚,深幽陰暗,像是無底黑淵,能把人都吸進去。
過了幾秒,他答非所問:“怕嗎?”
語氣比腳邊的光影還淡。
沈心頓了一下,思慮片刻才反應過來,蹙着眉頭說道:“不怕,但是我很討厭。”
這是實話,她現在確實不怕。
一開始那場面對她來說視覺衝擊很大,一時間難以接受,畢竟她沒遇見過如此血腥粗暴的畫面。
但是過了幾分鐘她冷靜下來,莫名其妙地突然就能消化了,就好像這種場景在她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一樣,無比熟悉。
真的就挺莫名其妙的,她懷疑是自己電視劇看多了。
而且本來害怕就是其次,她主要是嫌棄那種粗暴血腥的畫面,畢竟血肉模糊的樣子真的很噁心。
別人的血灑在她身上,黏糊糊地還帶着熱氣,髒兮兮膩得她難受。
這種感覺,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喜歡吧?
去洗手間簡單清理了一下之後,她本來想回去找白敘的,但是又怕影響到他辦事,所以乾脆就在門口等了。
其實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白敘不過一個青蔥少年,肩上卻不見半分清風明月與草長鶯飛,只徒留無盡的死寂。
試問這樣的人,他的生活又怎麼會與普通人一般呢。
但是她沒辦法,也不能急,現在無法參與到他的生活中,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
沈心微微嘆了口氣。
“果然是討厭嗎?”白敘聽了她的話,輕飄飄吐出這幾個字,眸子暗了幾個度。
“啊?”沈心沒注意,只看他薄脣微啓,並沒有聽清。
“沒什麼。”白敘淡淡答了一聲,不再言語,只是那雙沉寂的眸子卻一直靜靜地看着她。
沈心被他看得心悸,低下頭。
過了幾秒後,她眼珠轉了一圈。
突然湊近白敘,從小腿到腰,再到肩膀將他完完全全聞了個遍。
很可惜,除了幾絲輕微的薄荷味外,再無其他的氣味。
倒是白敘,被她突然的動作一驚,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而後,“你……”
懷裏突然一軟,白敘到嘴邊的話被迫全數吞下,身板挺得僵直。
“你身上一股血腥味,好難聞,我身上香,傳給你。”沈心厚着臉皮說謊。
沈心個子小,只堪堪到他肩膀,此刻整個人撲在他懷裏,纖細的雙臂環在他的勁腰上,身子骨軟得不像話。
以這種姿態抱他的人,沈心是第一個。
就像她說的,她真的很香,不僅香,還軟,沒骨頭一樣的軟。
白敘怔怔地看着窩在他胸前的小腦袋,眼中閃過幾絲錯愕,雙臂僵直垂在兩側,並沒有動作。
靜默幾秒,白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討厭我嗎?”
“嗯?”沈心從他胸前擡起頭來,覺得莫名:“討厭你?我沒有啊。”
她喜歡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會討厭他?
白敘蹙眉,沒有說話。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難道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沈心看他不語,又緊了緊手上的動作,昂頭示意。
腰上傳來的力道對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但他還是敏感地感覺到了。
女孩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打在他胸前,一片溫熱,衣料底下肌膚的毛孔不自主地收縮。
白敘眼睫毛顫了顫,瞳色更加幽深:“你剛剛說的。”
不怕他,但是討厭。
“我說的?”沈心面露疑惑,“我剛剛沒有說討厭你啊,我說的是討厭……”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沈心突然退開一步,笑道:“我只是討厭那種環境而已,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你了。”
懷裏一空,晚風爭先恐後地往衣縫裏鑽,胸前那本就微弱的溫熱很快被一掃而空。
看着面前眉目含笑的女孩,白敘表情暗晦不明。
而此刻的沈心彷彿沒看見一樣,繼續得寸進尺,笑得肆意:“白敘,原來你這麼在乎我對你的感覺呀!”
白敘沒有迴應,只是靜靜地站着,身形修長,氣質冷清,徐徐晚風撩起他額間的碎髮,靜屹如畫,竟有些斯文貴公子的意味。
沈心呆了一下,而後不顧他的反應,又繼續擁了上去,輕聲細語:“我喜歡你,重點是你,而不是怎樣的你。”
她聲線本來就細,再加上這麼柔聲說話,更是說不出的軟糯,像寧靜潭面上拂過一陣微風,惑人心扉。
白敘舌尖抵了抵後槽牙,不輕不重地回了個“嗯”字。
……
黑色邁巴赫駛過大酒店,白敘再一次透過車窗朝着某個方向瞟去,眉頭微蹙。
“怎麼了?”沈心順着他的視線望去。
“十字”頂層各色霓虹燈閃爍,其下金光通映,富麗堂皇,與平時一般無二。
“沒。”白敘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
可能是他的錯覺。
……
“十字”頂層一包廂內。
“哥,您要的東西。”一黑衣男人在離落地窗五米外停下,對着前方挺雋的背影卑躬哈腰。
“遞過來。”落地窗前男子沒有回頭,慵懶地招了下手。
黑衣男依言照做,退下時又繼續補充:“是上等貨。”
“嗯。”男子回答不鹹不淡。
黑衣男退下,包廂內又恢復寂靜。
藉着室內明亮的光線,偌大的落地窗上清晰地映出男子精美的面容。
淺棕色髮尾微卷,肌膚白皙無暇,連一般女子都自嘆不如。立體的五官如經過精雕細琢般精緻,眉不染而深,脣不點而紅,完全一副精美的幼瓷娃娃模樣。
只是淺藍色瞳孔暗晦詭譎,眼中有着與年紀極其不符的城府。
望着消失在拐角處的邁巴赫,吳憶頷首抽了一支,然後將盒子隨手丟到一旁沙發上。
須臾,點燃,吸了一口。
東西確實不錯。
拿出那張邊緣已有些磨損的照片,他小心翼翼地廩摩着上面笑容明媚的人像,眼中盡是親切和依戀。
很快,指間的雪茄燃近,指尖能感受到輕微的灼燙感,吳憶斂眉輕笑。
又失神了。
“姐姐,我怎麼會認錯呢?”吳憶望向窗外,喃喃自語:“你好像,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呢……”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