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了心緒，徑直看向方示，“接。”
方示訕訕滑開接聽鍵。
“開免提。”沈闊又開口。
方示照做，女孩清脆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方示，你和老頭在一起的吧？”
話音落下，方示手動擦了額頭上的虛汗，看沈闊面上並無異常才緩緩回答：“是的，而且沈總現在有空，您有什麼事可以直接給沈總打電話。”
底下正襟危坐的衆人：“……”
難道他們不是在開重要會議嗎？這不算有事？
“不用了，我找你。”對面又開口。
這次方示明顯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他心臟顫了顫，“請問小姐是有什麼事嗎？”
“我發微信說吧。”
然後就是一陣忙音，方示頓了頓，纔看向沈闊。
後者沒有反應，只是坐姿從靠坐換成了正坐，輕放在桌面上的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頻率與方示心跳一致。
“滴答。”
沈心發微信過來了。
是一個位置共享。
方示點進去，在國貿大樓那邊。
“你開個車過來接我下。”沈心又發來信息。
“什麼事？”沈闊薄脣微啓。
方示剛要開口，沈心的微信又發了過來：“對了，我來華都的事情你先不要告訴老頭，我要給他個驚喜。”
方示頓了頓，沒有說話，你們父女倆搞驚喜，給他搞驚嚇，這老闆等下還以爲他們倆關係比他這位親爹還親。
“怎麼，不能說？”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沈闊再度開口。
方示確實很爲難：“小姐讓我去幫她辦點事。”
“現在？”
“是的。”
“那你去吧。”
沈闊說得平靜，但方示的神經卻緊繃着。
他從二十歲開始跟着沈闊，殺伐果斷，孑然一身，他不懂人情世故，性子更是淡得出奇。
要說這世界上能夠讓他彷徨的，恐怕就只有兩個人，沈心毫無疑問是其中之一，而另一個則是他的結髮妻子。
得到首肯之後，方示絲毫不敢懈怠，立馬去車庫取了車。
他一走，會議室立馬又迴歸寂靜，衆人時不時的瞟一眼上座一言不發的男人，半天就這麼幹坐着。
……
沈心在公交站臺的長椅上坐了半多小時纔等來了人。
熟悉的黑色SUV落入視線，沈心立即到旁邊的奶茶店取了奶茶。
上車後，沈心擡手摸了摸，還是溫熱。
“小姐來華都是有什麼事嗎？”遇上第一個紅綠燈，方示看向擋風鏡問道。
“沒什麼，我就是來玩玩。”沈心玩着手機。
“那小姐之後的安排……”
“你不用管，我自己有安排。”
“好的。”方示不再多語，他向來會審時度勢。
“蘭因”很快就到了。
沈心看着陌生的寫字樓，喃喃自語：“蘭因？”
華都新興服裝品牌，設計簡單大方，低調內斂，她還挺喜歡的，家裏有挺多衣服都是這個牌子的。
但是，她記得沈氏之前可沒有涉及服裝產業。
方示多精明的一個人，最會察言觀色，一下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老闆上週剛剛收購的。”
沈心挑眉。
到了會議室門口。
“沈總就在……”
“在裏面吧。”方示話還沒說完她就推開了門。
“surprise！”沈心爽朗的嗓音在幽靜的會議室響起，不出意外的收到了一衆人的注目。
看着座上黑壓壓的一片人，沈心的聲音頓住。
本就不算大的室內窗簾緊閉，密不透光，空調不斷傳出暖氣使得其更加沉悶，此刻衆人緘默其口，更是死氣沉沉。
“小姐，剛剛我還沒說完您就進來了，沈總正在開會。”方式搓了搓鼻頭，跟在後面解釋道。
“怎麼可能，怪我，怪我沒來得及提醒您。”方示說完還朝她鞠了一躬，態度可謂是畢恭畢敬。
“得了吧你，少跟我來這套啊。”沈心隨手拍了他一下，別以爲她不知道，這個個假面虎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好的。”方示笑着應下。
“沈心。”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
從她進門的那一刻起，沈闊視線一直在她身上。
看着竊耳私語的倆人，沈闊收了擺放在桌面上的手，改成虛放在扶手旁，修剪得體的西裝袖口釦子一直扣到最頂上，露出肌理流暢一小節手腕，青筋凸起，彰顯男人的魅力。
“你到這裏來做什麼？”他聲音寡淡。
“嘖嘖嘖。”沈心終於看向他，走了過去，“老頭你怎麼每次說話都這麼不中聽呢？不過幸好作爲你甜心小寶貝的我是非常善解人意的，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你不用管我，我明天就回去了。”
沈心將奶茶放到他面前，又說：“我就是來看看你們，畢竟當爹媽的不親，當女兒的總不能不孝吧。”
沈心對白敘的事閉口不談。
“……”沈闊眉頭微皺，沒有說話。
說來也奇怪，沈心性子跳脫，但她的雙親都是冷漠到骨子裏的人。
在沒有沈心之前，他們倆似乎無慾無求，生活就真的只是在生活。
對他們來說，沒有特別摯愛的東西，沒有一定要得到的人，也沒有非做不可的事，他們不理也不解人間煙火。
後來即使有了沈心，他們也依舊冷漠，只是彼此之間多了份責任，也就只是多了份責任。
這些沈心比誰都清楚，所以她活潑，主動，也省心，這在這個家似乎已經是一個定律。
許夏言說過，他們家要是沒有沈心的話，大概就像是一灘死水，幽深沉寂，毫無人煙味。
沈心也覺得，他們家要是她不說話的話，可能真的會幾個月都聽不到人聲。
“好啦，老頭我走了，奶茶記得趁熱喝哦。”沈心收回思緒，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剛轉身，就看到桌面一旁的設計稿，一改“蘭因”往日的風格，設計是複雜繁瑣的宮廷復古風，高調奢華，倒是還別有一番風味。
“還挺好看啊。”沈心隨口一提。
過了幾秒，門又被半掩着推開，女孩一張玲瓏小臉探了進來，笑得滿眼爛漫：“這次來得匆忙，下次有機會給各位帶奶茶哦！”
而後門再次被關上，室內又恢復了一片冷清。
看着盯着大門方向不語的男人，方示提醒：“老闆，小姐已經走了。”
沈闊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望着桌子上的設計稿，幾秒後薄脣微啓：“今年的秋季新品就定它了。”
這句話毫不亞於平地一聲雷，激起千層浪。
座下衆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下面立馬議論紛紛。
不是說運營方面不健全，缺乏考察而否決了嗎？怎麼突然就變卦了？
衆人一片疑慮。
……
貴賓休息室。
沈闊斜靠在沙發椅上，面無表情地吸着手裏的奶茶，嘴裏時不時還咀嚼一陣。
饒是方示看過多次卻仍覺得詭異。
沈闊不喜甜食，這是他十多年前就知道的事。但眼下看着，他好像並不排斥，甚至有點喜歡。
但即使心中再洶涌，方示面上也不顯露半分山水，語氣平淡，“老闆，那批貨入境了。”
吞下口中黏膩的液體，嗓子甜的發酣，沈闊不適的皺了下眉，但很快又恢復正常。
“不是那三位。”方示繼續彙報。
“哦？那是誰？”沈闊喝了口水。
“不清楚，只說那人年級不大，但本領不小。”
“是嗎？”男人喝完最後一口奶茶，眼中依舊沉寂，“繼續盯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