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地側身去看後座——
沒人。
又轉頭望了一眼副駕駛——
沒有飯盒。
宋秋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路上都心神不寧的。
心胸外科的一衆人等，瞧着宋秋冉頭頂盤旋着的低氣壓，大氣也不敢出。
直到交班的時候，看到低眉垂眼的沈春禾，宋秋冉緊皺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等沈春禾緩緩擡起頭，紅腫的眼圈，一把握住了宋秋冉的心。
宋秋冉的眼神穿過層層的人羣，落向沈春禾淒涼的身影，就如同審視着一隻在外受了欺負，回來找爹求安慰的流浪貓。
而沈春禾一直低着頭，聽着夜班醫生的交班，默不作聲。
宋秋冉微微揚了揚下巴，似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但沈春禾仍然不爲所動，依舊垂喪着臉。
不知道爲啥，宋秋冉就是想讓沈春禾看他一眼，又是清嗓子，又是甩手臂，引得旁邊的醫生頻頻側目，但女主角就是喫定了，不給他這個面子。
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
終於等到交班結束，人羣還沒散去，宋秋冉就叫住她：
“沈春禾。”
沈春禾應聲擡頭，無神的眼睛下面掛着陳年積壓的黑眼圈。
說不心疼，是假的。
再怎麼說，也曾是他收留過的流浪貓，如今迴歸自己的故土，卻受了委屈，宋秋冉心中確實是有點不是滋味。
宋秋冉微微側過身，給沈春禾騰出個空，示意她走在前頭。
於是，倆人在雍祁幽怨目光的注視下，一起進了隔壁主任辦公室。
雍祁面色氣得煞白，他死死地盯着他倆進屋的背影，拳頭攥得緊緊。
終於跟沈春禾一個科室了，自己好不容易煮熟的鴨子，竟然被宋秋冉一鍋端了，擱誰心裏都堵得慌。
正當雍祁擡腳準備去揭露他倆的關係之時，馬尾小姐姐在身後叫住了他：
“雍祁——你去哪兒？”
馬尾小姐姐一邊嚼着剛上市的小橘子，一邊酸得皺起了眉頭。
“呃……我……”
雍祁擡手指了指主任辦公室。
“哦，他倆啊——”
馬尾小姐姐好像並不意外，沒所謂地聳了聳肩，悄悄地把腦袋湊過來，在雍祁耳邊偷偷說道：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沈春禾好像是主任的外甥女……”
雍祁一聽，歪過腦袋，愣了一下。
敢情這些天，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原本一切說不通的事情，一下子都說通了。
雍祁瞬間覺得自己心情十分舒暢，拍了拍屁股，回到了桌子前，繼續跟着其他醫生整理病歷。
…
而主任辦公室裏，宋秋冉正幫着沈春禾出謀劃策。
“你說你媽媽已經報了警，但沒有實際證據，不能正式立案是不是？”
沈春禾重重地點了點頭，接着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出一張圖片遞到宋秋冉跟前：
“但我有這個！”
宋秋冉今天出門忘了戴眼鏡，把湊了過去，仔細瞧那上面的字。
是一張簽了字畫了押的合同。
但可惜的是，畫質不太清楚。
“你給警察看了嗎？”
宋秋冉右手撐着沈春禾這邊的沙發扶手，洗得乾乾淨淨的白襯衫，還有指尖不經意間散發出的淡淡香氣，讓沈春禾有些暈暈乎乎的。
沈春禾說得支支吾吾的。
宋秋冉微微蹙眉，手掌附上了沈春禾的額頭：
“又發燒了嗎？說話這麼哆嗦？”
“沒……沒有。”
沈春禾心虛地推開宋秋冉的手，靠着另一邊坐下。
宋秋冉輕輕地笑了一聲，斜倚着辦公室寬大的長桌，雙手抱着手臂，歪着頭看着面前這個瑟瑟發抖的小姑娘：
“你媽媽怎麼處置你的，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沈春禾聽過他的話，小嘴一撅，長嘆一聲：
“我媽說……暫且留我一條小命，在沒找到足夠證據立案之前，我都要用打工掙錢來彌補我的罪過。”
宋秋冉轉過頭，樂了，食指和拇指揉搓着，俯下身，向沈春禾提議道：
“要不……我僱你來我家做小時工？”
沈春禾兩眼發光，但一擡頭遇上宋秋冉那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便立刻收斂了自己內心短暫的狂喜。
但宋秋冉已經接收到了沈春禾的信號，直接開出了他的條件：
“一天兩小時，一小時兩百，伙食費另算。”
沈春禾掰起手指頭，細細算着，又覺得不大確定，拿出手機打開計算器，輸入了一遍數字。
嘖，這個買賣，我滿意。
“行，那就這麼說定了！”
沈春禾二話不說，立刻成交。
“嗯～”
宋秋冉語氣輕快，可憐的小魚兒就這麼輕易地落入了他的魚兜裏。
沈春禾等出了門，心裏才鬆了一口氣。
原本還打算去KFC做小時工的，看樣子還是宋老闆出手闊綽，一小時就是兩百，愣是其他兼職時薪的十幾倍，而且還是實打實的純利潤——
這波生意，穩賺不賠。
也是爲了對得起宋秋冉這兩百塊的時薪，沈春禾一下班，就奔向超市，準備今晚的食材。
宋秋冉還想着能順便捎帶着沈春禾一程，結果剛換好衣服，她已經撒丫子不見了人。
但好在今天的心情還算美麗，宋秋冉便哼着小曲兒，先回了家。
一進門，門沒鎖，宋秋冉立刻驚覺，是家裏進了賊。
但等他再往裏走近些，宋秋冉無語地轉過臉去。
“Surprise！”
一箇中年女人坐在地板上，擼着宋秋冉那隻怎麼也喂不熟的藍貓，笑盈盈地仰頭瞧着十分臉臭的宋秋冉。
那女人氣不過，直接給了宋秋冉的小腿一拳：
“幹什麼你？！見到你媽！你！也！不打個！招呼！”
最後那幾下，着實很用力，看得出親媽是真的下了狠手。
而宋秋冉已經預判到了她的動作，輕而易舉地跳開了。
打了個寂寞。
見宋秋冉還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吳思嫺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抱起那隻藍貓：
“嘖嘖，你看看你，還沒一隻貓可愛！”
吳思嫺撇着嘴，眼睛還不時地瞟着宋秋冉。
宋秋冉自顧自地弄着自己手上的事，懶得理睬吳思嫺的那些小動作。
最終還是吳思嫺打破了沉默，擡頭問他：
“誒？秋冉，你這貓叫什麼名字來着？”
宋秋冉終於轉過頭，看了一眼，頓了兩秒，淡淡地丟下一句：
“沈春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