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都沒來得及掛，拉開車門發動車子就往前衝。
袁藝跟施然眼看情況不對，也趕忙跑過來，迅速鑽進後座。
“怎麼了，老宋？”
袁藝瞧着內視鏡裏的宋秋冉神色凝重，語氣緊張起來。
“兒科的那個孩子，情況很不好。”
宋秋冉方向盤上的手，攥得緊緊。
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已經是十分鐘後。
病房門口沒有往常哭作一團的一堆家屬，還是隻有孩子母親一個人，安靜地靠着門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呆滯。
緊閉的門裏，不時地傳來按壓胸廓強裏有節奏的聲音。
還有——心肺復甦那一聲聲的數數，壓得在門口站了一排的人，都喘不過氣。
“心跳有波形嗎？！”
“沒有。”
“那再來！電除顫再加，氧流量往上調！”
易傑的母親哭得已經沒了力氣。
沒有撕心裂肺，沒有號啕大哭，眼淚就只是一顆接着一顆地從眼眶裏滑落。
她那件洗得發黃了的襯衫，早已被淚水浸溼，聽見聲響，她緩緩地擡起沉重的腦袋，看見匆匆趕來的宋秋冉，拽着他工作服的衣角，不斷地哀求：
“醫生，我現在什麼都不想了，能不能，我就想問，能不能，讓我家易傑不要走得這麼痛苦？我真的……”
易傑母親捂着自己的胸口，說話說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要哭得背過氣去。
宋秋冉的眼底分明涌起了萬分悲涼，但說出來的話雖然在理卻一點也不中聽：
“你沒有權力，決定他的生死。”
說完，宋秋冉推開病房的門，大踏步地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白色日光燈傾斜而出的光亮，落在宋秋冉穿着雪白工作服的肩頭上。
那恐怕是那位母親，此生最長的十分鐘，也是易傑生命裏最長的十分鐘。
一個夜班醫生，一個當班護士，一個醫院醫療總值班，一個護理總值班，一個宋秋冉，一個袁藝，再加上沈春禾和施然兩個實習生。
八個醫護人員，將近二十分鐘的生命接力跑，易傑那易碎的生命和柔軟的心臟，終於開始重新跳動。
手術的日期要儘快敲定，那個孩子的病情，已經等不及炎症控制好了。
宋秋冉看着病牀上的易傑毫無血色，青紫的臉龐，微不可聞輕嘆了一口氣。
等一切安頓好，宋秋冉才緩緩地從房間裏退出來。
四個人隨便找了個便利店，乖巧地在長椅上坐了一排。
沈春禾吸溜熱氣騰騰的泡麪，看了一眼剛剛心肺復甦壓紅了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揉了揉。
沈春禾的小動作，根本逃不過宋秋冉的法眼。
老宋頭，這時候倒是一點都不慫了，十分自然地拿起沈春禾的手腕，用大拇指輕輕按揉着。
袁藝跟施然，瞬間沒了吃麪的心情，齊刷刷地看向肆無忌憚的老宋頭跟沈春禾。
宋秋冉仍舊是那副狂拽吊炸天的酷炫模樣，微微側過頭，冷聲問他倆：
“看什麼。”
袁藝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宋秋冉這是要掀起風浪的前奏了，拉了拉還在發呆的施然，繼續埋頭喫東西。
沈春禾尷尬地從宋秋冉的手心裏，把手抽出來：
“這……不大好吧。”
“我覺得，挺好的。”
宋秋冉的臉皮厚起來，真的能連臉都不要。
施然跟袁藝，實在是受不了如此肉麻的宋秋冉，索性擺了擺手，端起面快速扒了兩口，溜了。
宋秋冉透過便利店寬大的落地窗，目送着一胖一瘦兩個背影慢慢走遠了，才起身走向門外。
“你不走嗎？”
宋秋冉發現沈春禾沒有跟上來，側過身問那還傻坐在椅子上的瘦小的流浪貓。
那椅子的確是高了些，沈春禾的腿竟然都沒搭到地上，兩條小短腿在空中晃盪。
“去哪兒？”
沈春禾輕巧地一跳，穩穩落地。
矮是矮，動作倒是挺靈活。
“回家。”
宋秋冉用力地拉開推門，迎面吹來秋夜微涼的風。
“嗯？哪個家？”
“1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