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冉難以置信地瞧着沈春禾的背影,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沈春禾冷笑一聲,擡起胳膊,隨手拍了拍宋秋冉的肩膀道:
“很失望吧,其實我就是一個瑕疵必報,口無遮攔的人,只不過你沒發現而已。”
說着,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電梯口。
宋秋冉擡腿剛想去追,卻被身後的趙陽秋緊緊拽住了胳膊:
“難道她這樣說你已經時日不多的恩師,你也要護着她嗎?”
宋秋冉冷冷地看着面前這張令人生厭的臉,嫌棄地甩開了趙陽秋的手。
“是!春禾說得沒錯,如果不是今天,我根本不知道,所謂的恩師和你,是這樣一副嘴臉!”
宋秋冉緊跟着沈春禾的腳步,但電梯門已經緩緩開始閉合。
宋秋冉焦躁地摁着按鍵,好不容易弄開了電梯,慍怒的沈春禾卻再次從裏頭按關了電梯:
“宋秋冉,我們到此爲止吧。”
沈春禾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話音剛落,電梯的金屬門重重地合上。
宋秋冉徹底慌了神,他轉而去看其他的電梯,瘋狂地摁着按鈕,但無一例外,不是在頂樓,就是在一層,半天沒有動靜。
宋秋冉飛快地從安全通道,一層一層地往下跑,就如同他倆在附屬醫院再次遇見的第一天,沈春禾也是這般,繞着安全通道,怎麼也繞不完的樓梯,哼哧哼哧地繞到了一樓。
但好像,還是遲了。
在底層樓梯的拐角處,氣急敗壞的沈春禾恰巧撞見了正好過來準備交費的林嶽舒。
林嶽舒歪過頭,瞧着拎着兩個拳頭的沈春禾,關切地輕聲問了句:
“怎麼了?”
之前還在腫瘤內科囂張地懟天懟地懟空氣的沈春禾,瞬間就紅了眼圈,默默地低下了頭。
瞧着她的這副表情,林嶽舒瞬間明白了,沈春禾這般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十有八九是因爲宋秋冉那個混蛋。
“他欺負你了?”
林嶽舒說話的語氣裏明顯帶着怒意。
他拽着沈春禾的胳膊就想要去找宋秋冉算賬,卻被沈春禾躲開,林嶽舒躲閃不及,扶住她的肩膀,順手把沈春禾攬進了懷裏。
而一直追着沈春禾到了一樓的宋秋冉,看到的,卻是沈春禾一頭扎進了林嶽舒的懷裏,用腦袋靠着他的肩膀。
察覺到背後一直沒有人跟過來,沈春禾的睫毛微微顫動,掛上了些許鹹澀的水珠。
宋秋冉的手背上的靜脈因爲緊緊捏着的拳頭,清晰可見。
他胸腔中滿溢的怒火,想要發作,但心底卻深知,自己沒有什麼生氣的理由。
宋秋冉顫抖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靜靜地盯着不遠處的兩個人,默默地垂下眼,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
…
當天晚上,宋秋冉愣是在主任辦公室裏,沒開燈的,一直呆坐到十點半纔回公寓。
一進門,發現屋子裏漆黑一片,小心翼翼地喊了幾聲沈春禾的名字,沒有人應。
宋秋冉看了一眼自己那雙條紋拖鞋邊上的兔耳拖鞋,微微皺了皺眉,輕輕地嘆了口氣,換好鞋子進了房間。
打開房門,宋秋冉把搭在胳膊上的外套扔在牀上,卻在黑暗之中,隱隱地瞧見一個人影,僵直地坐在牀邊。
宋秋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驚恐地看着那個影子慢慢轉過頭來。
宋秋冉一邊摸着胸口,一邊心有餘悸地對着沈春禾那嬌小的身影說道。
“我們離婚吧。”
沈春禾撒開腿上那種拼命往她懷裏鑽的布偶貓,語氣平淡得沒有起伏。
宋秋冉故作輕鬆地笑了一聲,打開頂燈,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似的,撓着後腦勺,側過頭看着沈春禾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開什麼玩笑啊,難不成下雪天凍壞小腦袋瓜了?”
宋秋冉說着,伸手就要過來揉她的頭髮。
沈春禾下意識地躲開,嫌棄地推開了他的手掌。
“宋秋冉,我沒有開玩笑!”
沈春禾仰起頭,看着宋秋冉的眼神分外認真。
宋秋冉的瞳孔慌亂地顫動着,她的那雙冷漠的眼睛……
很明顯,她是已經下定了決心。
“一定非要這樣嗎?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
“非得用離婚這種方式嗎?”
宋秋冉做着最大的退讓,他還是覺得兩個人並沒有真的要到那一步的必要。
“嗯。”
“我認爲沒什麼好說的。”
“我倆從一開始,不就是個交易不是嗎,我倆離婚不是正好,你既能報答你恩師的情誼,又能圓了他的夙願,更能成全了那個女的……”
“宋秋冉,你沒打算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你可能就已經想好了吧?”
面對沈春禾咄咄逼人的說辭,宋秋冉擺動着手臂,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講些什麼話,才能穩住面前這個一心想要跟他離婚的丫頭。
他急得在原地打轉,舔着乾裂的嘴脣,想了半天,才向沈春禾解釋道:
“你要我怎麼說?”
“跟你說有人要給你丈夫介紹對象?”
“沈春禾,現實一點好不好,即使是最親最親的親人之間,也不是事無鉅細,什麼都說出來的,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沈春禾盯着已經失去耐心的宋秋冉,偏過脖子,微不可聞地冷笑了一聲。
接着,又低下頭,扣着指甲邊上突出的倒刺:
“是啊……沒人能跟你感同身受……”
沈春禾緩緩地站起身,從櫃子上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了宋秋冉:
“這裏面是離婚協議,你有空就籤個字吧。”
沈春禾儘量將聲音壓得,顫抖得不那麼厲害。
她沒有五六給宋秋冉任何喘息的機會,她想說得話一說完,沈春禾便拎起靠在牆邊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
看見沈春禾的那個粉紅色的大箱子,宋秋冉這才注意到,衣櫃裏頭原本屬於沈春禾的那半邊,差不多都被搬空了。
他一手拽住沈春禾的胳膊,一手拉着行李箱的拉桿,俯下身難以置信地望着沈春禾:
“你真的要做得這麼絕嗎?”
沈春禾的胳膊一使勁兒,便從宋秋冉的手掌中掙脫。
她擡眼冷冷地瞧着那個徹底慌了神的男人,反問他道:
“是啊,我爲什麼會做得這麼絕呢?”
“宋秋冉,你應該自己好好想一想。”
門口短暫灌進一些涼氣後,一切又重新歸於平靜。
宋秋冉死死盯着沈春禾幾秒前,剛剛踩過的那雙兔耳拖鞋——
心臟疼得發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