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斌舉起手對着聲源處比了個手勢，轉頭和周北嗣繼續講接下來的流程。
“小周，咱們部門最後出場。每一次的串場詞千萬別卡殼，去年林子那小子越到後面越結巴，你可不能這樣啊！”
周北嗣:“嗯。”
“老何連連兩年抽到咱們部門主辦晚會，你們這些剛進來的小年輕都不知這裏面彎彎繞繞的厲害關係……”
周北嗣拽了拽領結，繼續認真聽。
“感謝詞別忘了說，不能說錯一句話，千萬要注意，底下的人一個都不能叫錯!你和羽煙都要特別注意!李羽煙!你給我認真聽!”
李羽煙是李文斌的閨女，播音主持專業的，今年剛大二，被李文斌拉過來給周北嗣做搭檔。
李羽煙煩他爸太囉嗦:“知道了，知道了，去年不是也我救得場嗎？沒事的，你不要太擔心。”
周北嗣跟腔:“李叔，你別太緊張，您說的，我會注意。”
“行，你們去候場吧，我回去找老何。”
周北嗣是第一次做主持人，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女生的禮服可以大到什麼程度。
李羽煙的禮服裙襬讓他上場時極爲困擾，他上臺三次，表情一次比一次凝重和嚴肅。
李羽煙握着話筒，在休息的間隙跟周北嗣說小話:“你不用太緊張，小場面。我爸就是太敏感了。”
周北嗣:“謝謝。”
“太客氣了，你聲音條件這麼好，去年怎麼沒選你啊？”
周北嗣很不習慣領帶，他扭了扭脖子，回道:“林子比我更合適。”
李羽煙和石林之比較熟，和周北嗣只打過照面，彩排了一下午，兩人熟悉了些，她和周北嗣開起了玩笑:“等下上場，你先好了，我在你身後給你打氣，做你靠山。”
周北嗣毫無人情味，搖頭拒絕:“不用麻煩，下場是你先說詞。”
正趕兩人上場，李羽煙咳了一聲，清乾淨嗓子，提高裙襬上了臺階，她邁上第一層臺階就感覺身後一輕，反射性側轉頭看向身後。
“唐突了，不好意思。”
李羽煙盯着攏在對方手裏的裙襬，有些結巴:“沒……沒事，謝謝。”
之後的上下場，周北嗣漸入佳境，表現很好，和李羽煙配合的很默契。
這一場是李羽煙一個人上臺，周北嗣站在後臺的暗處閉目養神。
“周哥!”
長時間站立使得他四肢有些僵硬，周北嗣僵了一秒回身:“你離場來這做什麼？”
石林之靠過來，再次誇道:“周哥，你今天正裝太他媽帥了!”
周北嗣:“下一個就是我們部門，不看了再走嗎？”
石林之把兜裏的手機拿出來，往前遞了遞。
“周哥，你跟不跟我一起？吹大說要帶我去看煙花，把去年的遺憾補回來！”
周北嗣拿過手機看了看時間，揣進兜裏後問:“她帶你去郊區？”
石林之搖頭:“不是，還有吹大幾個朋友。去哪我忘了問，總比看他們跳舞唱歌有意思吧？”
周北嗣沒說話，看向了主舞臺。
“周哥，你走不走？羽煙都老油條了，自己一個人肯定能應付得來!”
石林之在原地哼唧幾聲走了。
“怎麼了？”
周北嗣看了眼湊近的李羽煙，微側身讓開些距離:“沒事。”
李羽煙盯着不遠處的石林之:“哦，我以爲靈芝哥是來拐你走的呢，他最愛幹這種事!”
周北嗣向前走了半步，彎腰攏住了李羽煙的裙襬:“該上場了。”
李羽煙又看了一眼出口，垂眼應道:“好。”
元旦晚會順利收官，李文斌十分滿意，散了場就往後臺走。
“小周呢？”
李羽煙指着裙襬一角上突兀的大腳印告狀:“給我提了一晚上裙襬，撒完氣跑了。”
李文斌滿臉可惜:“哎喲喲，小周表現不錯，幾個領導對我們部門的這次晚會籌辦很滿意，一會聚餐我還想和小周喝幾杯嘞！”
李羽煙伸長手，要錢要的理直氣壯:“聚餐？那趁現在出場費結一下!”
李文斌把晚會經費大都用來買服裝了，哪有閒錢給自己閨女。他尷尬地咳了好幾聲，打商量:“要不，爸請你喝酒？”
李羽煙眉梢微挑，她也不顧旁邊有沒有他爸的同事，直接說道:“拋開專業不說，我跟你一起跨年，我倆誰不聽勸做夢呢？”
“爸～說好給錢的，快點快點!”
周北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只簡單套了件厚長的棉服，就出了禮堂。
臨近十一點，蘭埔整座城市墜下了鵝毛大雪。
夜色。
白雪。
暖燈。
籠罩着周遭的一切在這一晚的新舊交替之際被冠上了新的意義。
禮堂至市政府的門碑，從未……這樣遠過。
殘留的餘溫和初雪交融，由溫變涼，卻止不住周北嗣的步伐。
他呼了口氣，團團白霧茫茫遮在眼前，讓他看不真切的地方模糊站着一個人。
他拂去眼睫凝出的水珠，看清了林諾。
林諾走近幾步，歪着頭瞧他。
“怎麼又哭了？”
周北嗣:“是水汽。”
“周北嗣，”林諾張着嘴，吐了很多白霧，她在白霧裏笑彎了眉眼:“你好容易哭啊!”
“喝酒了？”
“一點點，今天跨年嘛!”林諾把鑰匙遞給周北嗣，對着保安室裏的人揮了揮手。
周北嗣側身看了一眼裹得嚴實卻鼻尖通紅的林諾，收了想繼續問的心思。
“去的地方挺遠的，石林坡認識嗎？”林諾坐在車裏，雙手放在暖風口，又看了一眼導航。
周北嗣想點頭，但看她頻繁看向導航，十分有眼色的改了口:“不認識。”
林諾喜上眉梢，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導航。
“出市政府左轉彎，先上重定路。”
周北嗣踩油門的腳凝滯片刻，他看了一眼林諾，依林諾的話行事。
石林坡因爲地段偏遠，位處郊區，很多人都不大愛去，所以在幾處蘭埔江的觀景臺中算是最不受歡迎的一處。
後來因爲每年的煙花被移到了成聖廣場，石林坡便徹底成了無人區，再無人光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