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修臣選擇了更換主屏幕,又點進相冊裏,那裏滿滿當當都是一個人的照片。他全部選中,點了刪除。

    ——確定要刪除選中的9000張照片和視頻嗎?

    ——是。

    ——刪除中。

    數字一個個變少,慕修臣卻又反了悔。他慌亂地點到回收站,把照片全都恢復,纔不自覺鬆一口氣。

    忘掉一個人不拘泥於形式,他會慢慢習慣沒有她的。

    ……

    童筱筱看了眼已經變成廢墟的別墅,開車迴路唯楓送她的高檔公寓。只不過她才走出一段路,便發現有人在後面跟着她。

    她從後視鏡中看着那輛白色路虎。

    兩輛車距離很近,那輛車根本沒遮掩要跟蹤童筱筱的意思。她從後視鏡中很容易便看到了坐在駕駛座上的鐘宴,甚至隱約看到他對她扯出一抹肆意的笑,就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筱筱,珍惜你這幾年的時光。等我回來,你再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就不容易了。

    童筱筱想起鍾宴幾年前出國前說這句話時的模樣,牙齒止不住打顫。

    而這時,車中廣播響起女主播抑揚頓挫的聲音。

    “八月十日,也就是昨日凌晨兩點,鍾氏集團董事長安慶國從國外返回時,因飛機失事,不幸墜亡。據知情人士透露,原董事長兒子鍾宴已經回到國內,極有可能接手鍾氏集團。”

    女主播後面還說了很多,童筱筱都沒聽進去,只腦中不斷重複着因飛機失事不幸墜亡這句話。

    她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卻直覺這件事就是鍾宴做的。

    當初她利用安慶國把鍾宴趕到國外去的時候,他就對安慶國說過。

    “安叔叔還年輕,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可不要哪天不走運,從天上掉下來了。”

    時至今日,童筱筱仍記得鍾宴說這句話時的樣子,哪怕笑着,卻讓她的靈魂都忍不住因懼怕而顫慄。

    鍾宴就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童筱筱經常去賽車,在非堵車期間從車縫隙間穿梭,對她來說沒什麼難度。但就像很多事情一樣,她賽車也是鍾宴手把手教的。

    她想甩開他,可他始終保持着一樣的距離。

    童筱筱知道,若是他願意,可以輕而易舉追上她。

    已經有交警注意到她的車了,左右甩不開鍾宴,她乾脆放到了平常的速度。這時,有人打來電話。

    “怎麼不跑了?”

    鍾宴的聲音在藍牙耳機裏響起,懶洋洋的,如同在捉弄自己的獵物一般。

    童筱筱舔了下乾澀的脣瓣,掛斷電話,把他的號碼拉黑了。她拐進了一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鍾宴的車也隨之開了進去。

    兩輛車一前一後停下,童筱筱跟鍾宴先後下了車。

    她警惕地看着他,而他朝她走過來,還不忘點評,“車開得不錯。”

    “你怎麼會在高山流水小區?”童筱筱皺眉道:“你跟蹤我?”

    只要想到這個瘋子在她不知情的時候盯着她,她便渾身汗毛林立。

    “你猜。”鍾宴彎腰看着她,然後突然摟住她的腰肢,吻了上來。她倉皇避開,他的吻落在她額頭上。

    “瘋、子!”

    童筱筱猛地推開他,用力擦拭着額頭。

    噁心。

    鍾宴見她這副做派也不生氣,只是跳回車中,啓動車子。經過她身旁時,他道:“住林溪亭,跑這裏太近了。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這麼做。”

    說罷駕車離開,好像他跟蹤她一路,就只是爲了逗弄她一般。

    而童筱筱望着車子離開的方向,燈光下,連臉上的傷疤也染着無法掩飾的恐懼。

    林溪亭就是她現在住的地方,可她昨天才搬進去,鍾宴怎麼會知道?她打電話叫來了專業人員檢查車輛和她現在住的房子,但是上面沒有動任何手腳。

    而正是這樣,才更讓人覺得可怕。

    童筱筱冷靜地報了警,“有人跟蹤監視我。”

    鑑於她不久前剛被綁架,警方說會立刻着手進行調查,晚上還安排警員過來守着她。但即便如此,童筱筱好不容易睡着後,還是做了噩夢。

    夢裏回到了十歲那年,她跟鍾宴的初遇。

    冬季。

    雪下了一夜,遍地白雪。

    雪還在下,童家門前的樹枝被雪壓得晃了幾晃,然後不堪重負,咔噠一聲掉落在地上。

    童筱筱學校要組織元旦活動,有一出話劇,老師安排了她做女主。童媛媛也想演,要求她把這個角色讓出來。她不肯,然後童媛媛就進了醫院,而她被關到外面整整一夜。

    奶奶心疼她,偷偷給她拿了一牀被子和兩個暖水袋。

    可經過一夜,暖水袋早已涼了,甚至有些冰。而被子上也落滿了白雪,有些重,壓得童筱筱喘不過氣。

    童筱筱努力拽了拽被子。

    她好冷啊,可是被子也是涼的。

    咔噠。

    這時,門開了,童顯宏不耐煩地衝她吼道:“天亮了還不滾進來?想讓別人看到,說我虐待你嗎?”

    童筱筱已經習慣了被這樣粗暴對待,她掀開被子,喫力地爬起來。可是腿凍麻了,她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童顯宏就那麼冷漠地看着她摔了一身雪,扭頭進了別墅。

    今天是鍾家二少娶妻,邀請了童家。楊悅出身不好,能混跡太太圈,也不過是憑藉她強大的社交能力,和“善良”的人設。

    而童筱筱最方便她來展示自己的善良,她參加任何場合,都會帶着這個繼女。

    童筱筱被傭人伺候着洗了個熱水澡,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個小公主。到鍾家時,所有見到她的人,都會誇一句這小女孩真漂亮可愛,然後再誇讚楊悅是個好繼母。

    她聽得心裏鬱悶,去找奶奶。

    “怎麼了筱筱?”童老太太問道。

    童筱筱在外面凍了一夜,感覺頭有些發燙,可生病了也不去醫院,她都習慣了。她只是仰頭看着奶奶,“今天上課的時候,老實說如果父母虐待孩子……”

    童老太太聽到這兒就已經變了臉色,她找了個藉口離開人羣,拉着童筱筱去了一個角落。

    “我被爸爸和楊阿姨虐待了,我要報警,我要告他們。奶奶可以幫我嗎?”

    童老太太慈愛地摸着她的腦袋,嘆氣道:“筱筱,你爸爸只是對你恨鐵不成鋼。你是她的親生女兒,他怎麼會虐待你呢?”

    “可是童媛媛把我推進湖裏,楊阿姨把我關在車裏……好幾次我進了醫院,醫生說我差點死了。”

    類似的事情太多了,童筱筱沒有一一羅列,但她知道奶奶明白的。

    奶奶最疼她了。

    聽此,童老太太無奈道:“傻孩子,你怎麼信醫生的話?他們故意說的誇張,纔好多收錢啊。我們家裏有錢,他們想多要點,才那麼說的。”

    是這樣嗎?

    童筱筱有些迷茫了。

    而這時,身後柱子處傳來一道嗤笑聲,夾雜着難掩的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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