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層是童筱筱跟喬三的辦公室,還有一個小型會議室。

    兩人辦公室一人佔據一面,佔據了大半面積。而小型會議室跟喬三的辦公室在一側,下電梯後左拐,走不了幾步就是會議室門口。

    會議室是玻璃門,從外面就可以看清楚裏面的情況。

    童筱筱走到會議室門口時,就見喬老爺子跟喬三在裏面,還有兩個公司資歷較老的高管。

    罕見的是,喬文筠一個醫生今天沒去上班,而是在會議室裏。他正好側面對着童筱筱的位置,她能看到他臉上籠罩着一層陰霾。

    童筱筱踩着高跟鞋停在辦公室門口時,裏面的人也看到了她。

    喬老爺子轉動了下椅子,笑着對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進去。

    “喬董什麼時候到的?我也沒收到個信兒,都沒去機場接您,實在是不像話。”童筱筱走進去,自我譴責道。

    “算不上什麼大事。”喬董揮揮手,笑道:“我一個糟老頭子,叫老三過來接就行了,再叫上你,就是多耽誤一個人的時間。”

    他伸手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那兒。

    童筱筱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物盡其用自然做好,講究效率也是大部分人的追求。只不過人這輩子不能活得那麼精準,太過精準,反而像機器。倒忽略了情感方面的需求,不像個人。”

    會議室裏坐着好幾個人,她年齡最小。

    可她跟喬老爺子說話的時候,一般沒人插話,這已經是五年多以來形成的習慣。

    公司裏年齡代表不來什麼,能力和履歷纔是說話的資本,而她有這個資格。

    “筱筱這說話夾槍帶棒的風格,還是一點沒變。成成成,這次是我做得不對,下次來的時候,一定叫你接機。”喬老爺子無奈道。

    童筱筱笑笑,“這就對了。您跟我要是太見外,我還當您把我當外人呢。”

    兩人說話都是拐彎又拐彎,試探又試探,跟她面對童家、鍾宴、關窈窈那些人時一針見血的風格完全不同。

    衆人跟着笑,氣氛很融洽。

    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個樣子。

    唯有喬文筠坐在桌邊,嘴角仍舊下拉着,向來隨和的人此時看着竟有幾分陰鬱。

    “學長今天沒去醫院,怎麼在這裏?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遇到不高興的事了嗎?”童筱筱覷向喬文筠,好奇地問道。

    喬文筠擡起頭,灰藍色的眸子裏看不清情緒,“就……”

    “就是今天沒事,剛好爺爺過來了,他就過來見一下爺爺。”喬三很自然地接上了他的話。

    “原來這樣啊。”童筱筱笑了笑,“平日裏看你們兩個喜歡鬥嘴,但關鍵時候,三少還是很護着學長的。”

    喬三道:“血濃於水,再怎麼說也是親兄弟,這是自然的。”

    童筱筱肯定地點點頭,感嘆道:“真好。”

    這話倒像是處處在暗示她是個外人。

    坐在她對面的喬文筠脣瓣翕動,不過沒說話,只是放置在桌上的手小幅度無意識敲動着,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已經八點五十,喬老爺子站了起來。

    “行了,我也沒什麼好招待的。而且倒時差,我昨晚沒睡好,這會兒是腰痠背疼腿抽筋,哪兒哪兒不舒服,得回去補覺去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也該幹嘛幹嘛去,別因爲我耽誤了工作。”

    他是公司董事長,但平日裏給人很親近隨和的感覺,喬文筠性格里的一部分像是遺傳了他。

    幾人都站了起來,等喬老爺子往外走後,他們纔跟着往外走。

    “筱筱,你過來,我有個事兒問你。”喬老爺子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衝着後面召喚了一聲。

    “嗯,這就來。”

    童筱筱到公司後還沒回自己辦公室,她拎着自己的包包站起來,跟了過去。

    喬文筠看着她的背影,上前一步,然後就被攔住了。喬三站在他跟前,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他喉結滾動了下,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收攏,又很快散開。

    “萬一不是她呢?”喬文筠道。

    “萬一是她呢?”喬三反問道。

    喬文筠擡頭看向童筱筱離開的位置,她正跟喬老爺子說說笑笑,並沒有看他這邊。他皺了皺眉,把腳又收回來了。

    走廊上,童筱筱站在喬老爺子對面,“您有什麼事要問我呢?”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喬老爺子羞赧道:“這不是幾天沒見那兩個小子,有點想他們了嗎?”

    “他們兩個也是第一次離開您這麼久,肯定也想您了。您如果想見他們,隨時可以。”

    “可我聽說,他們兩個今天去私立高中,開始上學了。我今天要是見他們,是不是不太方便?”

    聽此,童筱筱無所謂道:“送學校也就是找人看着他們,不算正規學習,您想見,隨時把他們喊回來就可以。”

    “這挺好。”喬老爺子贊同道:“他們兩個這麼聰明,我還以爲以你的性格,會讓他們從小好好學習,發揮最大的價值。”

    童筱筱挑了挑眉,“他們不是物品,我更希望他們開心快樂。至於價值問題,我不會考慮。”

    “可是人是否開心快樂,總是跟這樣那樣的價值有關係的。你現在不考慮他們的價值問題,興許是你自身足夠優秀,不需要他們。如果換個處境,興許你就不會是一樣的想法了。”喬老爺子道。

    傻子都能聽出來,他這是話裏有話。

    童筱筱道:“您的意思是?”

    “沒什麼意思,就是人老了,容易生出一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感慨。”喬老爺子擺着手,轉了身,“人老了就是不行,折騰一趟飛機都夠嗆,還能辦好什麼事?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您不是有問題要問我?”

    “問完了。”

    童筱筱還當自己跟喬老爺子共事這麼多年,有什麼事他會直說。以爲他特意叫她出來,是開門見山問下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若真是那樣,也就證明他是把她當做自己人看的。

    然而事情最終還是沒有按照她期盼的那樣發展,而是按照她預料的發展。

    “人心啊,永遠經不得試探……”童筱筱眸光略黯,低低呢喃一聲,拎着包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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