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不是這樣的。
他很想爺爺奶奶，想他爸媽，想修臣跟阿遲。
可他不敢主動聯繫他們，也不好意思。
就算他奶奶打來電話，他接通電話，他卻也不知該說什麼。他以往直來直往慣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可他如今卻什麼都不敢說了。
林相宜說，他說話很難聽，別人原本好好的心情，也會被他給攪了。
他真怕自己一開口，就惹得奶奶生氣或者惱怒，掛了電話。
莊鴻心中閃過萬千思緒，可現實中他卻只是緊緊攥着手機，在那兩個字之後，便沒再說一句話。
莊老太太道：“罷了，你不想跟我說話，那就算了。我也就是知會你一聲，莊艾死了，童家那丫頭打過招呼，要處理後事，我們家不打算干涉。”
“你爸媽跟爺爺本來是不想我打這通電話的，可我覺得你那麼在意莊艾，還是通知你一聲爲好。”
莊鴻早就知道莊艾會死的，此時聽到她死了，心中也沒太大波瀾。
他只是聽着老人家聲音哽咽，心中覺得難受。
雖說只是養女，可奶奶也是當親女兒看的。現在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算，他這個做孫子的還跟她鬧彆扭。
如果他做事妥善些，事情根本不會發展到這地步的。
他不會跟家裏翻臉，也不用眼睜睜看着林相宜跟湯也訂婚。
“阿鴻怎麼又不說話了？”莊老太太嘆道。
莊鴻想說他只是不知該說什麼好，手機那端卻響起他爺爺的聲音。
“這小子反骨，把家裏攪得一團亂還不肯認錯。都跟你說了，不要跟他打電話，你給他還打什麼？你現在說這麼多，他只會嫌你嘮叨！”
老爺子話說完時，電話也掛了。
其實莊鴻很清楚，他爺爺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也就嘴上硬氣罷了。只要他現在打電話認錯服個軟，家裏人不會跟他計較太多。
可，他自己會計較。
他沒那個臉回去。
莊鴻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通訊錄，神色落寞。
然後，他把手機靜音放到一旁，重新坐回了電腦前。
莊艾死了。
曾經那一切荒唐都像是一場夢，可也只是像夢罷了。
……
童筱筱讓人處理了莊艾的後事，下午沒讓蘇特助安排太多事，還特意推掉了一個飯局和一個會議。
她處理完工作後，就盯着桌子上的雪人玩偶發呆。
她以爲在看到網上那些傳聞後，劉蓉會跟路唯楓一樣，匆匆從外地趕回來質問她。
童筱筱甚至爲此特意騰出了時間應對她，然而現實卻是：劉蓉連個消息都沒給她發，一直到夏令營結束後，纔跟雙胞胎一起回的國。
童筱筱跟明宸開車到機場接機。
在出口處，明宸跟她等人時閒聊，“你帶我來接慕夫人他們，怕是會引來他們不滿。而且他們這份不滿，有很大機率只會發泄在你的頭上。”
童筱筱道：“不要緊。”
“那什麼要緊？”
“等他們以後知道你身份，會覺得你現在對他們過於冷漠。”
聽此，明宸笑了笑，他彎腰湊到童筱筱跟前道：“所以你是在關心我嗎？”
他直視着童筱筱的眼睛，讓她有些侷促。
她張嘴就想說不是，但又咽了下去，微仰着下巴道：“我關心我的男朋友，有問題嗎？”
“沒問題，只是……”
明宸捏着她的下巴，湊過去啄了一下她的脣角，笑道：“只是我很開心。”
童筱筱被他偷親，臉色沒什麼變化，但耳朵卻已經紅了。她退後幾步想躲開，明宸卻一改之前的紳士，摟着她的腰把她拽進了懷裏。
“你鬆手。”童筱筱道。
“不松。”
明宸學着她的語氣，“我親我女朋友抱我女朋友，有問題嗎？”
兩人長相氣質出色，哪怕在人羣裏也足夠引人注目。
童筱筱不習慣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親密，皺了皺眉。
“我吃了這麼多年素，你這是要我繼續喫素嗎？”明宸低頭湊到她耳畔低聲道。
童筱筱跟慕修臣糾纏多年，但論起來，兩人同牀共枕也沒幾次。而且除了第一次他醉酒那次兩人都比較配合以外，其他幾次都是發生在不愉快的情況下。
“……沒有。”她道。
童筱筱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是現在不行。”
她知道他是他，可對着一張全然陌生的臉，終究還是會感到介懷。
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讓她再也見不到那張曾經魂牽夢繞的臉。
明宸見她也不全然對慕修臣的死無感，牽了牽脣角。
“乖。”他揉了揉她腦袋，眼底盡是溫柔。
不遠處，劉蓉幾人早就看到了他們。從明宸低頭親童筱筱那一下，到後面摟摟抱抱唧唧我我，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
劉蓉神色幾次變幻，慕父對她道：“你想想你怎麼跟我說的來着？安安昊昊現在已經是正經慕家人了，至於年輕人的事情，我們不摻和。”
“……嗯。”
劉蓉點頭，卻在聽到安安昊昊興奮地喊着“媽咪”“明宸叔叔”時，還是紅了眼眶。
他們的父親，她的兒子才離世沒多久，童筱筱就找了新男人。而且看樣子，她的兩個親孫子還很喜歡這個人。
兩個孩子年齡小，壓根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王校長卻清楚得很。
他看了眼開心過頭的兩個孩子，又看了看遠處的童筱筱跟明宸，只覺得頭疼不已。
他們兩個在哪兒親密不行？怎麼非要在這種地方，讓人家慕少父母看見？
王校長心裏門清，可對此只能裝傻充愣，不摻和人家家事。
“我助理在那邊接我，我先過去了。安安昊昊，跟緊爺爺奶奶，人這麼多，別走丟了。”王校長跟幾人道別，溜之大吉。
劉蓉心情複雜地被自己丈夫牽着，領着兩個小傢伙到了童筱筱跟明宸跟前。
這麼多天沒見，小傢伙們甜甜地喊了聲媽咪後，竟然就都去明宸跟前了，看樣子竟然跟他比對童筱筱還親。
見狀，劉蓉心情更加複雜了。
“慕夫人，慕先生。”
明宸一手抱着一個小傢伙，跟兩人打招呼。
慕父比較理智，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劉蓉根本擺不出笑臉，點頭也不想點。她看到兩個小孫子跟明宸這般親熱，都不理她，她蹙着眉越過明宸往出口走，直接無視她跟童筱筱。
“車已經安排好了，就在外面，有兩輛車。”
童筱筱跟上去，對劉蓉說道。
劉蓉這會兒正在氣頭上，“你要跟誰好就跟誰好，我確實也做不了什麼。可你這麼快找別的男人，還故意帶到我跟修臣父親跟前，你不覺得自己連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了嗎？”
“前面這兩輛車都是，您坐哪一輛？”
童筱筱壓根沒接她的話，擡手指了指前面的兩輛車。
劉蓉深呼吸一口氣，擡腳往前面走。
“最多半年後，如果您還不支持我和明宸在一起，我會選擇分手。不過我覺得，您應該不會那麼做。”童筱筱在她身後突然說道。
劉蓉聽着她這話，覺得她這簡直是在說夢話。
她能樂意童筱筱跟明宸在一起？
這話說出來就是個笑話，她自己都不信！
劉蓉覺得童筱筱以前就瘋瘋癲癲的，現在做事更瘋癲了，她都懶得理會她，直接坐到了前面一輛車上。
童筱筱也不惱，衝明宸招了招手，等他走過來後，讓他把兩個孩子放了下來。
“你們去那輛車上陪爺爺奶奶。”童筱筱道。
安安昊昊也無異議，哦了一聲，蹦蹦躂躂就跑去車上了。
慕父過來看了童筱筱跟明宸一眼，嘆氣上車。
“已經跟你說過了，最好別帶我過來，你不聽。”明宸站在她身旁，無奈道。
“慕修臣過世後，最受打擊的是他們。”童筱筱打開車門，坐進去的同時對他道：“今晚就住慕家，你晚上跟他們談一下。”
“怕是會被當做精神病或者別有圖謀的人。”明宸跟着坐進了車裏。
童筱筱道：“你不是一直很孝順父母？現在不管他們了？”
明宸道：“孝順父母的一直是慕少，我父母雙亡。”
聽此，童筱筱別開頭，不說話了。
“我就是開個玩笑，以後我不隨便說話了。乖，別生氣，嗯？”
要求把慕修臣跟明宸分得清清楚楚的是她，他隨她的意思分得清清楚楚，不高興的也是她。
明宸一隻手開車，空出一隻手去拉她，手指鑽進了她的指縫裏，跟她十指相扣。
“不會開玩笑就別開玩笑，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童筱筱悶悶道。
“嗯，聽你的。”明宸欣然應允。
童筱筱又道：“今晚住慕家，你去跟他們談。”
當成精神病也好，覺得別有所圖也好，她想讓明宸去找他們。
明宸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聲音很輕，“嗯，聽你的。”
她說怎麼做，他就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