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菱興高采烈地幫楊妧姐妹收拾東西。
不過夜,不需要帶被褥帳簾等物,但茶盅茶壺、胭脂香粉、替換衣裳、備用釵簪以及無聊時候看得書、玩得玩具都要帶着。
還得多備幾隻香囊,以防蚊蟲。
楊妧凡事不管,一邊看着楊嬋玩華容道,一邊縫衣裳。
衣裳是給何文雋做的,沒用玄色而是用了石青色。石青色近乎墨,如果繡蘭草或者竹葉,未免顯得沉悶。楊妧便用玉白絲線搭配着銀線繡了一簇玉簪花。
如今玉簪花瓣已經繡好了,只差金黃色的花蕊尚未完工。
秦氏的生辰在五月十七,何文雋的生辰是五月十四日,相隔不過三天。
楊妧想趕緊做出來,連同秦氏的生辰禮一同寄回去。
晚飯後,張夫人有意在瑞萱堂磨蹭了會兒,待旁人都離開,賠笑走到秦老夫人跟前,“娘,後天去護國寺,讓阿映也一道去吧?”
秦老夫人淡淡地問:“讓她抄的書都抄完了?”
“一百遍呢,哪能這麼快……阿映知道自己錯了,這次跟着聽大師講經,也好化去心中鬱憤,免得鑽了牛角尖。”
秦老夫人擡眸,極快地掃了張夫人兩眼,“大姑娘知錯,那她錯在哪裏?”
張夫人道:“阿映被我縱壞了,以前家裏好喫好穿的都盡着她,楊家姑娘來了之後,阿映覺得自己受了冷落,所以排斥厭憎幾位楊姑娘。她說以後知道恭敬姐姐友善妹妹,互相照顧。”
“這就是她的錯?”秦老夫人擡手抓起炕桌上半盞殘茶朝張夫人臉上潑去,“就連貓兒狗兒都知道護食,大姑娘心有排斥也是人之常情。我是恨她識人不清,被人當槍使還不自知。張家二姑娘是個什麼東西,難道你心裏不清楚?”
張夫人面皮漲成了茄子色,心裏既是羞愧又是怨恨。
這個老不死的東西,阿珮要人才有人才,要相貌有相貌,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老東西如此記恨?
秦老夫人續道:“治家如治軍,令必行禁必止,如果這次輕而易舉就饒過大姑娘,下次她還不長記性。你回去吧,大姑娘沒抄夠一百遍,我不可能放她出來……把臉擦一擦,沒得喝點茶弄得滿身都是。”
張夫人緊咬着下脣,掏帕子擦了擦臉,藉着夜色回到正房院,劈手摔了兩隻粉彩茶盅。
這次倒是沒傳出生病來。
再過一天,就是去護國寺的日子。
楊妧依着秦老夫人的吩咐換上靛藍色的湘裙,搭配着新作的石榴紅折枝花暗紋襖子,早早到了瑞萱堂。
秦老夫人看到她,眼底不由就沁出笑,“好看,有點像大姑娘了。”
襖子腰身收得緊,楊妧身體的曲線便顯露出來,雖非凹凸有致,卻是略見山巒。
莊嬤嬤笑着接話,“四姑娘快滿十三歲了,是幾時的生辰?”
“五月二十六,過了生日就十三了。”
秦老夫人吩咐荔枝,“你記性好,趕緊幫我記着,到時候敲四丫頭一筆,讓她擺席喫酒。”
莊嬤嬤笑道:“用不着荔枝,喫酒的事兒我能記住,一準兒忘不了。”
秦老夫人佯斥一聲,“纔剛喫過沒幾天,又惦記喫酒?你得備了禮才能坐席。”
秦老夫人朝莊嬤嬤努努嘴,“越老越饞,惦記着四丫頭的生日討酒喫……二丫頭幾時生日?”
楊姮忙回答:“九月十二。”
莊嬤嬤高興地說:“到時也請二姑娘賞杯水酒喝。”
趙氏連聲替楊姮答應,“那是一定的。”側眸瞧見楊妧身上襖子,問道:“阿妧幾時添了這件衣裳,盤扣很別緻。”
秦老夫人指着炕邊藍布包裹裏的經書,“四丫頭費心費力替我抄經,我也沒別的好東西,替她裁了幾件新衣裳。”
趙氏笑道:“勞姨母破費,阿妧寫字好,抄幾本經書是順手的事兒,哪裏還得要賞賜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秦老夫人拿起一本翻給趙氏看,“字體就不必說了,你看着筆觸起合流暢,墨跡均勻平整,就知道四丫頭是用了心的,若是心浮氣躁,墨跡必然有淺有深。”
趙氏承認這點,惱怒地瞪了楊姮兩眼。
前幾天,楊妧勸過她,她沒聽,如果用上心也抄兩卷,豈不是也能得好幾身衣裳?
秦老夫人將趙氏的神色看在眼裏,卻沒理會。
若是從前,給楊妧裁衣裳同時,她定然也會捎帶給楊姮裁兩身,一碗水端平纔不傷和氣。
但重活一世,她想由着性子來,喜歡誰就擡舉誰。
不費點兒心思就想從她這裏討便宜,沒門兒!
再者,趙氏只是愛沾便宜,絕對行不出大奸大惡之事,得罪了又如何?
這會兒張夫人匆匆趕來,“娘,表嫂,對不住。阿映早起有些不舒服,我實在放心不下,這纔來晚了。”
秦老夫人問道:“怎麼了?請府醫瞧過沒有,若是嚴重,你留下來照顧她。”
“不嚴重,不嚴重,就是……聽說咱們去護國寺,她心裏彆扭,鬧了點脾氣。”
秦老夫人道:“等她抄完書,咱們再去一趟,或者去白馬寺、潭拓寺都成,但是抄不完卻不許出來。”
“是,”張夫人恭聲應着。
人齊了,一行簇簇擁擁地走到角門。
門口停着六駕馬車,小廝婆子正有序地往車上搬箱籠。
秦老夫人跟張夫人分別坐在前面兩輛翠蓋朱纓八寶車上,趙氏跟楊姮、楊妧與楊嬋分別乘兩輛朱輪華蓋車,其餘丫鬟婆子們擠在最後面的黑漆平頭車。
楚昕穿寶藍色長袍,腰間束着白玉帶,坐在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上,下巴微揚,墨發高高束起,些許髮梢被風揚起飄散在耳旁,手裏攥一柄牛筋長鞭,看上去驕矜不羈!
不等女眷上車,楚昕甩個鞭花當先衝了出去。
幾位小廝隨在其後,馬蹄得得,濺起塵土滾滾,氣勢十足。
在城裏這般縱馬,也不怕傷了人?
楊妧輕嘆聲,扶着青菱的手上了車。
莊嬤嬤隨在楊妧車上,絮絮地說起京都的各大寺廟,“護國寺雖然尊貴,可香火卻不如潭拓寺,因爲潭拓寺跨院有棵千年姻緣樹非常靈驗,周圍十里八鄉的百姓都喜歡到姻緣樹下掛紅繩。護國寺後山有棵桃樹,說是活了五百年。如果有機緣就能求到用桃木枝雕成的髮簪等配飾,桃木可以驅邪避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