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盤扣高領旗袍,衣襬和袖口處用銀線繡了竹,領口處鑲嵌了珍珠。
一頭墨發用一支釵子挽了一半,剩下的垂在胸口,隨着她的走動隨風輕輕飄蕩,臂彎處搭着一件純白色的披肩,圓潤的肩頭若隱若現。
旗袍開衩處因爲走動不時的露出一截嫩白細長的小腿,整個人端莊而靈動。
當她穿過花園走過來的時候,老爺子就先點了頭,輕輕喝一口茶:“不愧是大家之女,這份氣度也是不輸的。”
然而云明輝並不在。
老爺子張望了下四周,問道:“雲明輝呢?”
雲子梟端起茶杯稍稍遮掩自己的神色:“說是肚子不舒服。”
“簡直沒有禮數。”
兩家人只是簡單見個面,所以就把位置選在了涼亭。
嶽宵和嶽善和落座之後,雲家那個奶奶輩的二姨娘就負責跟嶽宵說話,男人們自然是先是若無其事的談論其他的事情。
嶽善和在沒有落敗之前也是能挺胸擡頭,跟任何人說話的,然而現在確實微微佝僂着背,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老爺子和兒子碰了一下眼神,都在彼此的眼神裏看到了點兒輕視。
倒是嶽宵不卑不亢,問什麼答什麼,既不多說話也不冷淡對方。
而云子梟只是在一旁安靜的喝茶,神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嶽宵確信只要是雲子梟沒有吃錯藥,是肯定要給她難堪的,但是他這樣一幅平靜的樣子,反而讓她皺眉。
大家裝模做樣地談論了一會兒,雲明輝還是不見蹤影。
老爺子有點兒生氣,轉身對雲子梟道:“去看看你弟弟幹什麼去了。”
“好的,爺爺。”雲子梟站了起來,眼神似乎是無意間往嶽宵那邊兒瞥了一眼。
雲明輝是真的鬧肚子了,他哭喪着臉,虛弱的扶着牆:“大哥,救我。”
雲子梟沒靠近他,開口道:“你怎麼了?”
“可能是喫壞了東西吧。”雲明輝道:“可是我也沒喫什麼呀。”
“吃了涼的又喫辣的?”雲子梟提醒他。
“好像是。”雲明輝道:“那個什麼嶽小姐好看嗎?”
“還好。”
“那有鳳兒好看嗎?”雲明輝嘴裏的鳳兒是他丫鬟,有時候整晚跟他廝混。
雲子梟想了想鳳兒那張臉,面不改色:“沒有。”
“那就算了。”雲明輝道,“你跟他們說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他說着就要往自己房間裏走,雲子梟卻又叫住他:“你的意思是,你實在是不想跟嶽小姐結婚是嗎?”
“是的,是的。”雲明輝道:“大哥,我肚子要疼死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雲子梟今日沒有穿那套西裝,而是穿了一件自己親手做的長衫,面目輪廓的攻擊感被削弱了不少。
他抿了下脣,站在原地等着腳步聲走近。
等對方要轉彎的時候,他突然出手把來人一下子壓在了牆壁上。
哪怕是他故意將敵意放低,嶽宵都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銳利。
她被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雲子梟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從她的嘴角往下滑,最後又落到她的臉上,然後展顏一笑:“不好意思,我還以爲有人要殺我。”
嶽宵真的被他嚇了一跳,輕輕的喘息着,胸膛小幅度的起伏着,皺着眉道:“誰會在你家裏殺你?”
“那可不一定。”雲子梟笑着道:“比如您。”
“我偷襲你做什麼?”
“那您跟着我做什麼?”一句話戳在了嶽宵的心上。
她確實是跟着雲子梟過來的,只不過她又坐了一會兒才找了藉口離開,所以跟丟了一大段。
雲子梟在嶽宵眼中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她一定趕緊解決才安心。
“跟着我,是怕我攪了你們的好事?”
嶽宵承認的很乾脆:“對。”
既然他沒有一開始使絆子,就不怪她嶽宵要拿回主動權。
嶽宵擡眼看着他,覺得這話從他口裏說出來有點可笑:“你說呢?”
雲子梟瞥了她兩眼,眼眸裏盡是複雜,高大的身軀靠的更近了些,嶽宵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來氣。
“你可以選擇拒絕……”但是他又很快改口,“不,你必須要拒絕。”
“給我一個理由。”嶽宵嘲弄一笑。
雲子梟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腹輕輕的摩挲着嶽宵的脣瓣:“這就是理由。”
嶽宵快速的拍開他的手,後退一步。
“雲子梟……”
雲子梟看着自己的手掌,語氣愈加冷淡:“你明白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不會當衆給她難堪,但是要是她自不量力的,非要傍上雲家,他就不會客氣。
“我明白了。”嶽宵又露出那種甜膩的假笑,“你放心。”
她絕對會傍上雲家,咬死都不會松嘴。
雲子梟跟嶽宵一前一後回到自己座位上。
氣氛有些變得不一樣了,嶽善和的臉色有些難堪,幾個人都沒再說話。
老爺子道:“明輝呢?”
雲子梟道:“明輝身體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本來要發火的老爺子這次也沒發火,而是輕描淡寫道:“身體要緊。”
雲家老爺子也沒再開口跟嶽宵說話,而是自顧自地飲茶。
嶽宵端坐在桌前,眼神平靜:“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
嶽善和臉色一變:“你們根本就沒有誠意。”
等了那麼半天飯沒喫,人還沒見到,居然藉口身體不舒服?這分明就是對他的輕視。
但是雲家沒有一個人開口。
“你們……你們……”
“你說的那個彩禮錢,我們確實不認爲有必要。”老爺子語氣裏帶着嗤笑:“那今天就先這樣吧。”
嶽善和臉色傾頹,恨自己過於着急了。
只能一咬牙:“那就重新商議。”
“沒必要。”這次開口的是雲子梟。
他聲音壓得低,但是氣勢十足:“賣女兒的親家,我們雲家也高攀不起。”
已經到了明面上的討價還價,就是一件商品,還是沒標價的那種,而嶽宵看起來神色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
這樣的侮辱,外人跟親生父親的一起侮辱,一般女孩早就難受地稀里嘩啦了吧?
可嶽宵卻簡直像個看客一樣,一臉的事不關己。
難受?
她倒是想難受,可惜她的難受不會有任何人買單。
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說什麼都沒用了。
他們走出了雲家。突然有叫住了她:“嶽小姐。”
嶽善和已經把她甩開一個人離開了,嶽宵停了下來。
對方小跑出來遞給了她一個袋子。“這是什麼?”
“是我們大少爺的一點兒賠罪。”嶽宵打開看了一眼,是一種糕點。她隱約記得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種。
但是她也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將糕點盒倒扣,霎時間,那些做功精美的美味糕點全部掉落在木簍子裏,砸得七零八落。
最後她一甩臂,那糕點盒準確無誤地扔在了木簍子裏。
打了巴掌再給個甜棗?
當她是狗呢。
對方有些無措:“嶽小姐……”
“告訴雲子梟,他賤,是嶽大小姐的一條狗,他貴,也會是我嶽宵的裙下臣——”
語畢,她冷哼一聲,利落地轉身,沒有一絲留戀和遲疑。
嶽宵的身影消失之後,雲子梟才慢慢走出來。
小廝皺着眉道:“嶽小姐,她不收。”
雲子梟倒是沒生氣,而是望向遠方女人消失的地方,點了一下頭,又輕嘆一口氣。“嶽大小姐果然還是嶽大小姐。”
脾氣真不是一般的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