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霄當然是要去看的,即使他先前覺得,自己現在和雲子梟之間的關係非常尷尬,情誼又所剩無幾,能保持以禮相待都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可是雲子梟這一次是因爲他才受了槍傷,他必須要去看一看。
況且......
嶽霄搖了搖頭,跟着管家一起走了出去。
管家回過頭,才輕聲說:“哎呀,嶽小姐,你怎麼連鞋子都沒穿,快快回去換雙鞋,要是等會兒着了涼或者劃破了腳底板,那可就不好了。”
嶽霄自己也纔回過神來,又轉身去換了一雙鞋,重新跟着管家往雲子梟那邊走去。
雲子梟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那些醫生們便自動的退出去在大堂上,整理記錄情況。以便後續的治療,房間裏面只剩下兩個端茶送水的小廝,正在對着剛剛醒過來的雲子梟噓寒問暖。
管家走進去笑道:“少爺,嶽小姐來了!她可是一直很擔心您呢,昨兒在這守了一晚上......”
嶽霄走進去,打斷管家的話,道:“雲少爺,現在的感覺怎麼樣?”
雲子梟躺在牀上,嘴脣上沒有一點兒血色,臉色也比之前更加蒼白,但是雙眼卻仍舊有精神,看了看嶽霄,說:“託嶽小姐的福,我還沒死。”
嶽霄下意識的回道:“是少爺自己福大命大。”
話說出口,嶽霄才意識到,雲子梟如今已經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倒是可以在這種情況下對自己說出嘲諷的話來,可是自己卻不應該反脣相譏,不論雲子瀟想說什麼,或者是覺得生氣,都是應該的。
嶽霄頓了頓,又說:“剛纔聽說雲少爺的傷沒什麼大礙,需要好好修養,我就放心了,這段時間雲少爺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大可以告訴我,我替你去做,你好好在家養身子就是了。”
雲子梟看了那兩個小廝一眼,管家便咳嗽兩聲,說:“你們兩個跟我出去看看,少爺的藥煎的怎麼樣了?”
說話之間,房間裏面就只剩下了雲子梟和嶽霄兩個人。
雲子梟看着嶽霄眼神似乎有些神祕莫測,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嶽霄頭一次覺得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偏過頭去道:“雲少爺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觀察我?”
雲子梟勾了勾嘴角,道:“我原是不知嶽小姐究竟是怎樣的人,以爲嶽小姐心中並沒有我的位置,可是那時候怎麼依稀看到嶽小姐掉了一滴眼淚?”
雲子梟中槍倒地,嶽霄急的不行,當時真的覺得眼痠,可能在慌亂之中落下了一滴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眼淚。
嶽霄側過頭去,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說:“想必是雲少爺看錯了,或是人在緊急情況之下所有的生理反應罷了。”
雲子梟笑了一聲,說:“那看來我在嶽小姐心中確實沒什麼地位。”
雲子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伸出手臂拍了拍自己牀邊的位置,輕鬆道:“過來坐。”
他現在是病號,身體應該還很虛弱,看臉色就能夠知道。
嶽霄不想惹他不快,於是走過去,挨着雲子梟坐下了。
雲子梟閉着眼睛,腦袋向後仰,聲音輕輕地說:“傷口疼得很。”
這聲好像是在撒嬌似的唸叨,讓嶽霄心中一軟。
她看向雲子梟身前的紗布,忍不住問:“是傷在哪裏?”
醫生說沒傷到關鍵的位置,但槍口在胸膛,怎麼會不關鍵?
雲子梟仍舊沒有睜開眼睛,他的胸膛隨着呼吸一起一伏,紗布上隱約能夠獻出紅色的血跡。
過了一會兒,雲子梟才說:“是嶽小姐來的太晚了,本來傷口都要好了,嶽小姐這麼晚纔來,所以遲遲未好。”
什麼時候雲子梟也學會了花言巧語?
嶽霄實在有些不適應,只能道:“我來早來晚,你都是受這樣的傷,倒不如不要救我。換做躺在牀上的人是我,看你是來得早還是來得晚。”
雲子梟睜開眼睛,望着嶽霄,眸中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雲子梟道:“若我不去,誰去救你,誰替你挨槍?”
嶽霄避開他的目光,說:“想來也是死不了的,雲少爺何必因爲要與我做交易,就豁出性命來救我。”
雲子梟的目光沉了沉,看向嶽霄問:“你當真以爲,我救你,只是爲了要和你做交易?”
嶽霄側頭看着雲子梟,說:“不然呢?”
她的眼神實在是過於淡然,經年累月下來,原本那雙眸子裏是藏不住什麼情緒的,可是到了如今,什麼樣的情緒都能藏住了。
嶽霄心裏清楚,雲子梟其實並不是爲了和她做交易才救她,可她偏偏要故意這樣說,以此來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從前是因爲家事的原因,兩人的相遇不是恰當的時候,而現在則是因爲立場不同,讓他們兩個人並不能選擇在一起。
若現在是和平年代,他們兩個人不過是比鄰而知的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那麼到如今自然而然的就能夠恩愛甜蜜,其實也是一件令人嚮往的事情。
直到剛纔,雲子梟替她擋槍倒下去的那一刻,嶽霄纔不得不承認,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心中依舊是有云子梟的位置。
只不過眼下說這些都是空話,嶽霄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雲子梟也有自己的任務,他們兩人之間始終都隔着那道天塹,誰也跨不過去,誰也跨不過來。
雲子梟就那樣沉沉的看着嶽霄,眼神裏頭似乎有着探究,想知道嶽霄究竟在想些什麼。
片刻過後,卻挪開了目光,悠悠然地說:“既然嶽小姐是這樣想的,那便是這樣吧,只不過這次我又救了你,嶽小姐又打算如何報答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