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青梔感受到對方在逐漸冷靜,但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一個恢復理智又被震懾的對手,纔會去計較得失,事情才能走向她期待的方向。
她不介意給言老頭一些時間。
不過,還沒等兩人這邊的對峙出現一個結果,周氏就出來添亂了。
她到底還惦記着自己大兒子,冰天雪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被嚴青梔打成什麼樣。
她回去以後,只片刻就帶着幾個兒子和僕婦又衝了出來。
嚴青梔聽到聲音,立馬後退幾步,反身端起了身邊的木盆,也不顧噁心,直接對着大門的方向潑了過去。
距離她最近的言老頭瞳孔一縮,反應最快,心中大罵,趕緊收回了手慌忙躲避。
他倒是躲開了最大傷害,但因他阻擋了其餘幾人的視線,以至於後面的人躲避不及,直接被潑了個正着。
一盆還帶着點點溫度的微黃糞水在半空中畫出了一道飽滿的弧線,周氏首當其衝接受了一半,剩下的人則均分了剩下的部分。
場面一度混亂,尖叫之聲不絕於耳,還有幾個受不了的已經乾嘔了起來,畢竟嚴青梔擔心潑褲子上傷害不夠,這一下是奔着臉去的。
有沒有人張着嘴接,那可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中。
嚴青梔把木盆往地上一扔,又去拎一邊的木桶,拎的時候不小心還踩了躺在地上的言茂夏一腳。
這一腳踩的實在,讓原本還沒有徹底清醒的言茂夏渾身抽動了兩下,竟然有了要醒過來的跡象。
嚴青梔有所察覺,一桶糞水對着言家的幾個兒子和僕婦潑出去,回手就用木桶又給晃晃蕩蕩要爬起的言老二後腦一下,直接敲的他渾身一震,又暈過去了!
言老太太尖叫着大喊,言家的幾個兒子也是臉色黢黑。
言老頭身上掛了些穢物,站在波及不到的一邊,神色晦暗。
冷靜下來的他,心思飛轉。
從嚴青梔的精神壓迫之中清醒,他立馬明白過來,嚴青梔單獨上門,肯定是有所求的,至於吊死不弔死的只是後招罷了。
兩個孩子這個辦法看起來穩妥,但細細思量,根本破綻百出。
這讓他剛纔瑟縮的心臟又重新膨脹了起來,不禁對嚴青梔看輕了幾分,到底是年紀小,一腔孤勇罷了!
要是言家不在乎臉面,簡單粗暴的抓了言青枝去縣城,隨便編個名頭,就可以大張旗鼓用以要挾言青竹,根本不怕他不出現。
要是在乎臉面,想要低調行事的,暫且安撫住言青枝,等她去縣城找言青竹的時候,兩人一鍋端了也不是不可行。
要是能量更大一些,在這按住言青枝,縣城那裏快馬加鞭安排人去抓言青竹,縣城就那麼大的地方,發動一些人脈,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想的再多還能真躲得了?
言老頭在幾個念頭間徘徊不定。
這其中每一個都存在着風險,臉面肯定是要的,嚴茂文以後還要發展,他們也沒有滔天的能量。
言家在大趙是大族,但那是主脈,他們這一支早已落魄,說是蝸居一隅都是在擡舉他們。
太過大張旗鼓,與他們並沒有好處。
但嚴青梔是他的長孫女,嚴青竹是他的長孫,別說他們是被言家逼上絕路,就算真是他們品行不端,說出去也是言家的過失。
如此看來,代價最小的方式,就是先答應嚴青梔的條件,等她去縣城上與嚴青竹匯合的時候,再將兩個孩子全都抓住。
可如此一來,他心中到底是不痛快!
而且那報復性的膨脹,沒有讓言老頭足夠警惕嚴青梔,反而讓他覺得,這個孩子的能力不過如此了。
她所能用的底牌也已經全都拋出,此後又能有什麼方式對抗自己,對抗整個言家!?
言老頭眯着眼睛看着一邊揚石灰一邊掄棍子的嚴青梔,心中在直接抓住對方和順從對方條件之間反覆橫跳。
嚴青梔身材瘦瘦小小,可打起架來是真的兇悍,只要有機會,就往人最脆弱的地方敲,知道自己人小力單,一點都不留手,就算棍子戳人眼睛上都不手軟。
言家幾個嬌生慣養的兒子媳婦一時間都奈何她不得。
這與言青枝歷來的表現大相徑庭,讓言老頭下意識的懷疑對方有備而來不說,也是真存了死志!
只有不怕死,才能不計一切不顧後果!
也只有不怕死,才能爆發出這樣的能量。
他心裏頓時堵了口氣,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她嚴青梔,現在對於言老頭來說,就是個不要命的!
眼看着言茂文歲試在即,那是他的希望,他不敢冒一點毀了嚴茂文的風險。
言老頭眼中的憤怒漸漸散去,成了帶着狠辣的思量,他心中的決斷也終於放在了嚴家姐弟期待的方向。
想通許多,言老頭覺得胸口悶悶的,深深喘息了兩下方纔平復。
算了!這點氣算什麼!
她們在怎麼強勢,也不過是兩個孩子,等把人抓住,還不是他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這次是他高估了周氏,也低估了兩個孩子,等他親自動手,這樣的錯誤定然不會再犯了!
思至此,他柺杖往地上一墩,氣沉丹田大喝一聲。
“都不要鬧了!”
聽到這一聲,嚴青梔面上雖然不顯,但心裏卻立馬鬆了口氣。
她已經落入下風,言老頭這一聲大喝,也是免了自己不少皮肉之苦。
言家幾個兒子被揍出了肝火,有心想要裝作沒聽見,先給嚴青梔幾巴掌再說,但言老頭已經把自己的柺杖在石板路上懟的哆哆作響。
“我讓你們住手!你們聽不見嗎!”
言家的幾個兒子多少年沒讓言老頭當着衆人的面訓斥了,臉色都不好看,但眼見着親爹惱怒,無奈也只能收回了自己的巴掌。
嚴青梔又不傻,看出了言老頭的打算,便知道對方已經上套,當然不會節外生枝自討苦喫,一見着幾人都收回了動作,便也警惕的後退,沒有再叫囂的意思。
周氏沒有聽見嚴青梔之前那一番話,只以爲言老頭還在偏心大房一家,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
兩步上前嚎叫着就要動手。
“好啊你!好啊你們!你們不敢打,我敢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沒臉沒皮的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