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闔眉頭一皺,心中當下便要反駁,只是他還沒有開口,沉默了許久的梅橫卻冷笑一聲,看向了那說話的人。

    “這世上能做到如此的人萬萬千千,前輩若從此點下手,怕是不想解決問題吧!”

    梅橫的氣場全開,目光直接盯向了那說話的人。

    那是以爲頭髮花白的健碩老者,他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條凳之上,他身後站了不少的人,大多是他的晚輩或是跟從他一派的人。

    那人見梅橫投來的眼神,也毫不示弱的挺直了背脊。

    “梅司使此言有理,不過,你說這世上能夠做到悄然無息使我等本命蠱消失的人千千萬萬,可那千千萬萬的人都在別處,又與此事有何關聯!我古家的族長一直好端端的,偏在你們到來之後發生了意外,難道就真的與你們沒有半點瓜葛?”

    這是一個很有語言邏輯的人,他將加深印象的話放在前面說,而後又用另一個問題岔開注意力,讓人下意識的接受了他前面的設定,不在反駁,而是逐漸落入了他的邏輯裏面。

    梅橫脣角的笑意勾起,一雙鳳眼之中滿是光彩,照的周遭爲數不多的小姑娘們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

    “族長之死若是與我等無關,本官又何必坐在這裏聽前輩的指責呢!既然前輩說到了這處,那本官便也將來龍去脈梳理一下如何!”

    梅橫順勢而上,根本不否認自己在這件事情中扮演過什麼角色。

    這倒是讓那人的說辭頓時沒了用處,他眼睛一眯,心下一狠準備用不講道理的方式強行煽動周遭古家人的情緒之時,上首的古雙便開口說道。

    “這也正是老身留下梅司使在這裏的原因,梅司使作爲朝廷的五品官,親自跋山涉水來到我古家,自然不是來遊山玩水的!若非族長意外身亡,這幾位天鏡司的官爺,也是爲了追查一樁要案纔來到咱們這古家村的。”

    古雙將道理講明點透,讓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頓時沒了發作的契機。

    梅橫向着古雙微微點頭,這邊將自己追查馭屍宗一案與衆人說了起來。

    他言簡意賅,將馭屍宗在外做的事情都和衆人講了清楚。

    “馭屍宗一事牽扯深廣,這種歪門邪道的宗派,尋常百姓不容,天理國法不容,必然是要除個乾淨的!想來諸位也不想家中精心教育培養長大的兒女,無緣無故被人抓去,以活人之軀溺亡與那惡臭的藥桶之內吧!”

    梅橫的話讓一些淳樸的鄉人或多或少有了些許觸動,只是那坐在條凳之上的人們,卻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梅橫見此,繼續說道。

    “本官追查馭屍宗一事時,正巧也得到了一本手記,手記的主人乃是入海川門開城中一位名聲大噪的香師,他名喚柳懷香,乃是爲馭屍宗提供香丸丹藥之人,據這人手記記載,他曾經用活人試藥,針對古家的本命蠱蟲,製作出一味名叫‘驅蠱丹’的丹藥。”

    “尋常人服下此藥,可驅蛇除蟲,而生來便接種本命蠱之人若是服下此藥,不用一刻鐘便會人死蠱消。不止如此,連帶着蠱蟲所寄居的臟器也會因爲蠱蟲臨死前釋放的毒性而呈現中毒跡象。”

    “這一點,想來那些驅蟲的血液肯定是做不到的。”

    “諸位若是想要探究真相,可以去查看一下那些屍體的臟腑,有沒有中毒的痕跡,便可知道那人用的是何種方式殺害族長了。”

    梅橫說完,又感嘆了一句。

    “這位柳懷香倒也是驚才絕豔之人,不過,這活人試藥的方式也是喪盡天良,不知道他是從何處找來了這許多自小便接種了本命蠱的人,也不知這些人的家人可知道真相。”

    梅橫的話讓場上大半的人都變了臉色。

    古家人丁興旺,在外走動的人也不少,以前大家也不會去的太遠,走走看看便會回來。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村子裏有好幾戶人家日子越過越是興旺,帶回了許多外面的東西,讓村中不少人眼熱的緊。

    就這樣,出村謀生路的熱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卻漸漸佔據了大多數家庭的茶餘飯後,讓越來越多的古家人走出了村莊。

    出去的人一多,那些再沒回來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

    有些人是在村子裏過的不如意,旁人便會以爲他們出去過好日子,不願意回來了。

    有些人則是傳回了消息,意外死在了外面,村子裏先出去的人也會幫忙尋找,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卻是沒有一個人再回來。

    這些不回來的人所佔比例不高,與他們比鄰的入海川又是個亂糟糟的地方,大家便都以爲這是外出的代價,大面上看起來合理,失了家人孩子的人家便也只能是將剩下的孩子看的更緊罷了。

    可衆人如今聽到了梅橫的話,這才恍惚中發現了異常。

    不少人都是手腳冰涼,活人試藥要有多痛苦,沒有人比古家的人更知道,古家的族規中便有這樣的處罰,雖然很少會有人觸犯,可每一次處刑的時候,全村的老老少少也都會被要求去觀看。

    他們會被灌下一種在禁地之中發現,而尚未明晰的藥汁,那藥汁對人傷害很大,在毒藥進入身體之後,他們身體裏的本命蠱會拼命吞噬那些臟器之內的丹毒,這讓犯錯的人並不會當場死亡,而是會在丹毒的反覆折磨之中存活很久。

    而行刑的人則會將那受刑的人每個時刻的反應變化都記錄下來,通過這些試藥之人的變化,來確定這藥的藥性和毒性。

    這種毫無人性的懲罰方式,若非是族人犯了大錯,根本就不會使用。

    可就是這樣的方式,卻成了許多古家族人的宿命,甚至在他們離開村寨之後的幾年裏一直在經受這樣的折磨。

    這也讓古家的人心裏拔涼,如果外面的人發現了古家人試藥的特性,以後他們的家族又會面臨何種命運。

    一時間憤怒,仇恨,迷茫,無助,擔憂,恐慌等等的情緒在這個院子裏蔓延,之前還對梅橫十分不屑的人,這會兒都下意識的將梅橫當成救命的稻草。

    “梅司使既然這樣說,那是不是您已經有了證據證明我們古家人中,誰是那馭屍宗的人!”

    這人的話音一落,周圍頓時有了不少附和的聲音,這些人眼中的驚恐沒有褪去,可臉上已經掛上了討好的笑容。

    古雙眉頭皺了皺,沒有說話,不過卻有不同的聲音開口了。

    “諸位,梅司使固然有了證據,可此事到底是咱們古家自己的事情,讓外人插手不合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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