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傑和孛都二人相對而立,楊傑的臉色平靜,孛都的臉色鐵青,看着沉默的孛都,楊傑退後一步,來到他和也先二人的中間,但是,仍舊面對着孛都,道。
“我想,閣下現在一定在疑惑,爲什麼,我會突然將太師請來……”
“其實答案很簡單,相對於閣下,我更相信太師的信譽!”
雖然說,剛剛的談話楊傑也並沒有刻意的避着人,但是,這句話的聲音,卻比剛剛的話聲音要高一些,明顯,不僅僅是說給孛都聽的。
因此,這句話說完之後,孛都依舊沒有反應,倒是一旁的也先搖了搖頭,望着楊傑的目光,多了幾分莫測,淡淡的道。
“信譽,在草原上並不值錢。”
“何況,四公子此來的目的,原本,其實不就是爲了要殺我嗎?”
按理來說,這話說出來,應該帶着劍拔弩張的氣氛。
但是恰恰相反,也先說這句話時一臉輕鬆,好似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楊傑轉過身,面對着也先,目光閃動,道。
“其實,我現在也沒有放棄這個想法……”
“這不,馬上就要走了,在下還在想法子,鼓動伯都王閣下對太師的不滿,想要故技重施,挑動瓦剌內亂呢!”
說着話,楊傑掃了一眼旁邊臉色陰沉的孛都,對着也先笑道。
“看樣子,是成了呢!”
“太師近段日子,可要好好保重,若是一不小心,鬧出兄弟相殘之事,就不好了……”
這話的指向極其明顯,就差把孛都的名字說出來了。
以致於,聽了這番話之後,孛都望着他的目光已經充滿了殺意,說話都咬牙切齒的。
“楊傑!”
楊傑轉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孛都,聳了聳肩道。
“閣下這是什麼表情,難不成,被在下說中心事了嗎?”
孛都死死的盯着楊傑,怒極反笑,道。
“好,某總算是明白,爲何韃靼各部,會變成現在這副狀況,四公子的手段,某實在佩服之極!”
“四公子放心,今日之後,我會日夜向長生天禱告,祈求日後和四公子能有再見之時。”
“希望到時候,四公子仍然能像現在一般從容淡定……”
這話的字裏行間都透着一股濃濃的殺意。
不過,面對着孛都的威脅,楊傑卻一臉輕鬆,道。
“願望很好,只不過,想要達成這個願望,伯都王閣下,怕是要加把勁兒了!”
說着話,楊傑攤了攤手,道。
“你也看到了,我這副身子弱得很,這次來草原一行,家中父兄已然擔憂之至,此次回京,怕是要終日在侯府中靜養,有生之年,能否再臨邊境,實在是說不好。”
“閣下若想再見,只能自己去京師尋我了,不過,京師重地,怕是容不得閣下放肆。”
這番話說的,楊俊在旁邊聽得一陣陣冷汗直冒。
雖然說,如今有也先在場,但是,這畢竟是瓦剌的地盤啊,楊傑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孛都,楊俊真的怕下一刻,孛都會暴起傷人。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還沒結束。
“所以,如果閣下真的那麼想殺了我的話,與其祈求長生天,不如祈求自己。”
“等閣下成了瓦剌之主,說不定,就有機會重演太師當年的輝煌呢?”
“畢竟,紫荊關離京師也不遠了,對嗎?”
“四公子!”
這一回說話的,是也先。
顯然,楊傑的這番話,也觸動到了他的敏感神經,因此,一直和顏悅色的也先,臉色也微微有些變冷,道。
“年輕人有銳氣是好事,但是,該收斂鋒芒的時候,也要低調一些,否則,易惹來殺身之禍……”
這一句話,氣勢的壓迫撲面而來,讓在場的氣氛頓時降至了冰點。
還是那句話,也先纔是瓦剌之主,更是這片營地上,絕對的主宰者。
孛都再多的威脅,都比不上也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而現在,也先顯然因爲剛剛楊傑的舉動,已經生了怒意。
楊俊在旁看着,死死的攥緊了拳頭,努力壓制着自己衝上去的衝動,他知道,這個時候,必須要冷靜。
自己這點人,衝上去根本就沒有用,而且,他相信楊傑,相信自己的弟弟,不會自尋死路……
面對着變了臉色的也先,楊傑的神色也變得慎重起來,拱了拱手,道。
“太師說的是,在下冒犯了,不過,太師剛剛有言,信譽在草原上不值一提。”
“所以,太師既然肯放我兄弟離去,相信也不是爲了所謂的信譽,對嗎?”
也先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楊傑。
而這一次,楊傑也十分謹慎,也先不開口,他便一直維持着躬身拱手的動作,甚至於,細細看去,他的額頭上,都滲出了一絲絲的汗水。
零星的雪花被北風捲動着,刮在人的臉上生疼,落在地上,不多時,便形成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哈哈哈哈!”
寂靜的營地當中,突然響起一陣豪邁的笑聲。
也先看着楊傑,開口道。
“四公子,你知道我最欣賞你什麼嗎?”
“這麼多年以來,我已經很少見到有人,敢像你一樣,在我面前實話實說,快人快語了。”
“四公子,你有大膽識,好智謀,只可惜,少了一副健壯的身體。”
“不過,你可知道,但凡你和楊二將軍一樣,再有一身好武藝,那麼今日,你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這片大營!”
楊傑直起身子,神色也變得有些複雜,他看了看自己張開的雙手,臉上很快浮起一絲笑容,道。
“如此說來,我倒要謝謝自己這一身,孃胎裏帶出的病了……”
這番話顯然帶着一絲自嘲的意味。
但是,也先卻並沒有把它當做玩笑來聽,而是認真的點了點頭,道。
“漢人有句話,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用在四公子身上,倒是恰如其分!”
這個時候,楊傑的臉色也恢復了平靜,他瞥了一眼旁邊仍舊死死盯着他的孛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