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皇兄何故造反?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杜寧
    開海的消息在京城如火如荼的瘋傳,所有人都被這樁大事牽動着心絃,正因於此,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被所有人關注。

    就在這樣的氛圍當中,杜寧回京了……

    “陛下,工部陳尚書求見!”

    乾清宮中,冬意未散,爐火仍燃,懷恩輕手輕腳的上前稟報道。

    朱祁鈺從奏疏當中擡起頭來,嘆了口氣,倒是沒有拒絕,雖然說,陳循那日在朝堂上,沒有袒護杜寧,但是,畢竟是自己最得意的門生,而且,未來有希望能夠扛起清流的大旗的,想必,陳循仍舊是心有不甘吧……

    “臣工部尚書陳循,叩見陛下!”

    和年前相比,這些日子下來,陳循顯得蒼老了幾分,步伐都有些蹣跚,由此可見,杜寧的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不小。

    命人賜座之後,朱祁鈺看着眼前的老人,問道。

    “陳尚書此來,是爲了杜寧?”

    面對皇帝的直接,陳循顯然有些意外,不過,也只是微微一愣,他便點了點頭,道。

    “陛下明鑑,杜寧這些年,也算是臣的門生,如今他做下了這樣的事,臣着實是感到痛心疾首,故而,臣斗膽,想請陛下恩准,讓臣見一見他,臣想親口問問,他爲何要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陳循說這話時,神色頗爲悲涼複雜,看的朱祁鈺也不由嘆了口氣。

    杜寧的案子,其實基本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疑問了,雖然還沒有對他進行提審,證供還沒有拿到,但是從賈修平那裏,已經拿到了他們歷年往來的書信和賬目,從朱鑑提審賈修平和他的幕僚得到的證詞來看,杜寧的確是知情並且縱容此事的。

    審到此處,雖然還不能算是鐵證如山,但是,想要逃脫罪責,也基本都沒有可能了。

    只不過……

    “說起此事,錦衣衛倒是剛剛呈上了杜寧一案的奏疏,數日之前,錦衣衛奉旨查抄杜寧的府邸,但是,賈修平供詞中所說的,他歷年向杜寧行賄的大筆銀兩,卻並沒有搜到。”

    朱祁鈺看了一眼旁邊的懷恩,於是,後者立刻會意,到旁邊的案上翻找了一陣,拿出了一份奏疏遞了過來。

    “除此之外,杜寧府中的字畫古玩等器物也不多,除了老家有幾百畝良田之外,並沒有什麼太過值錢的東西,錦衣衛後來再三覈查過,杜寧這段時間身邊並沒有親近之人離開,也沒有什麼財產被轉移出去。”

    “所以,朕也剛好想問問杜寧,這麼一大筆財帛,都被他藏在了何處,陳尚書想去見杜寧的話,不妨替朕問問,若他能夠真心悔過,朕尚可寬宥一二,可若是仍舊負隅頑抗,那朕也只能秉公處置了。”

    陳循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因此,朱祁鈺到底還是答應了他的提議,不過,答應了之後,他轉頭還是吩咐道。

    “杜寧如今被關押在詔獄當中,沒有旨意,不得擅入,稍後朕寫一份手詔,讓懷恩陪陳尚書一同去吧。”

    “遵旨……”

    懷恩低頭領旨,陳循也隨之退下,應該說,對於這樣的結果,陳循還是有預料的。

    杜寧畢竟是他的門生,雖然說,沒有證據證明,杜寧縱容賈修平的行爲和他有關,但是,這種時候理應避嫌。

    陳循在這個時候要求見他,其實是不合適的,所以,天子派懷恩一同前去,便是爲了杜絕可能會引起的議論。

    不過,對於陳循自己來說,他倒是並不在意這些,不爲別的,這樁事情,確確實實和他並沒有關係,就算是要查,他也並不懼怕。

    到了現在,他唯一不解的是,杜寧到底是爲什麼要這麼做,明明,他距離七卿的位置,就是一步之遙了,但這樁事一出,便是萬丈深淵……

    細細的小雨夾雜着雪粒落下,觸碰到大地便會一起化爲流水,讓道路變得泥濘不堪。

    天色陰沉,一頂轎子緩緩落下,陳循走出轎子,既沒有撐傘,也沒有披蓑衣,站在這座聲名赫赫的錦衣衛衙門前,陳循擡頭看着上面似乎浸染着血色的北鎮撫司幾個大字,不知想起了什麼,神色複雜之極。

    黑洞洞的大門前,懷恩籠着袖子早已經等候多時,眼瞧着陳循過來,快步上前拱手一禮,隨後,便在一個錦衣衛官員的指引下,跟着入了詔獄。

    作爲專司大案要案的詔獄,裏頭關押的犯人,通常非富即貴,基本上都是官員,尤其是去年一年,詔獄裏頭走走留留,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朝中大臣,如今走在其中,仍然能夠感受到其中隱隱瀰漫的絕望和血腥氣。

    片刻之後,領路的獄卒在一個平平無奇的牢房前停下,隨後轉身道。

    “幾位大人,此處就是關押犯官杜寧之處,小的就在不遠處候着,若有需要,喊一聲便是了。”

    說罷,獄卒便恭敬的退了下去,遠遠的候在一旁,保持着一個能夠看到此處,但是卻聽不到聲音的距離,不過,陪同前來的錦衣衛指揮同知畢旺,卻留了下來。

    天空中隱有雷鳴閃過,透過小小的窗戶,照亮了昏暗的牢房,隔着沉重的牢門,陳循終於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得意門生,杜寧!

    此刻的他,早已經不復當初的意氣風發,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杜寧這個剛剛年過五十的人,頭髮已經變得有些花白。

    他穿着一身囚服,頭上一根破舊的簪子勉強將頭髮束起,幾縷散亂的頭髮散落下來,原本日日精心打理的短髯此刻雜亂不已,顯示着主人的狼狽。

    牢房當中髒亂的很,時不時有老鼠吱吱的叫聲響起,靠牆的地方有一方草鋪,上頭放着一牀薄薄的被子,這便是牢房中的全部了。

    杜寧原本靠在牆邊,低頭假寐着,聽到外間的響動,這才擡起頭來,看到陳循的時候,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驚訝,但是很快,就低下了頭。

    見此狀況,一旁的畢旺開口道。

    “杜大人,陛下有旨,命陳尚書和懷大監前來問話。”

    聞聽此言,杜寧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他雙肩塌了塌,用手撐地站起身來,鎖鏈聲嘩啦啦響起,在寂靜的牢房當中顯得格外刺耳。

    拖着沉重的鎖鏈,杜寧從暗處走到牢門前,雙膝跪地,道。

    “罪臣,接旨……”

    小小的窗戶透過的光,只能打在半間牢房中,直到此刻,陳循和懷恩才真正看清了杜寧,面容消瘦,神色黯淡,整個人散發着一股灰暗的氣質,除此之外,他的手上臉上還有好幾處淤青,髒兮兮的囚服上,也暈染着早已經乾涸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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