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賭,在賭文雅可以做到。如果文雅真的能勝任,他是捨不得在鎮國公府上下文章的,他決定相信文雅一次。
現在前方形勢嚴峻。
文業鋮帶領五萬士兵被埋伏,文謹身亡,文業鋮不知所蹤。
主帥文正平得知此噩耗,突發心疾病逝。
本來爲了軍心穩定,左右將軍隱瞞了此事,只祕密通報朝廷。但不知哪裏泄露,岐國攻勢愈發猛烈,主帥無法出戰,軍心不穩。
如今前線主帥身亡,羣龍無首,外又有岐國士兵虎視眈眈,形勢焦灼,正是缺主心骨的時候。
但卻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被推上將位。前線士兵乃文家軍的直系,如今氣勢頹靡,朝中將領恐不能服衆。
而除此之外,在南疆還有一支軍隊,但主帥與鎮國公不和,且此子乃皇室宗系,盤踞一方。讓他支援,無異於引狼入室。
如果不到萬不得已,隆清帝不會用文家上下的性命向他投誠。
文雅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文家嫡系一個身份,就比太多戰績好用。
文雅簡單收拾好行囊,就要領着一隊親兵出發了。
文老太君說她胡鬧,但是也未能阻止。
柳氏是當朝禮部尚書的嫡女,自幼飽讀詩書,溫柔賢淑,卻嫁給了不解風情的文業鋮。
文謹出征時她也是傷心落淚,如今卻是讓她疼愛的大女兒去受那種苦,她光是想想就傷心的不得了。
只住進佛堂,日日爲文雅誦經祈福,希望她平安歸來。
文雅出發時沒有驚動任何人,只帶着一小隊父親留下的親兵,而太子也帶着影衛喬裝打扮,混在其中。
他的部下則未啓程,等待幾日後朝中送別,掩人耳目。
唐世軒對文雅的印象還停留在兩年前,一個不大的小女孩刁蠻任性,卻又得父皇喜愛,快把後宮攪翻了天,父皇還覺得她可愛。
他不願招惹她,每次她進宮他就在東宮裏深居簡出,儘量不和她打照面。
沒想到不過兩年,文雅就出落地亭亭玉立,這次自請出徵也是他沒想到的。
但如今朝堂內憂外患,父皇此舉看似荒唐,卻是保全文家,保全雲國百姓的最佳之舉。
文雅一身戎裝,騎在一騎棗紅色的寶馬上,她給它起名叫紅驍。
岐國人善馴馬,這匹馬還是當年岐國使臣進獻給太子殿下的,但被文雅截了胡,隆清帝一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就應了,也全然不管什麼地位尊卑。
這也便宜了文雅,他們一行人一路上快馬加鞭,加急趕路,但趕去前線也要七日的腳程。
原身最愛舞刀弄槍,身體素質倒是能跟得上,但文雅有些擔心太子,此去勞累,他要是喫不消那耽誤的可是全隊的功夫,總不能把他丟在路上,文雅陰暗地想着。
可太子所想正好與文雅相反,趁着隊伍短暫休整,他靠到文雅旁邊,冷聲道,“要是跟不上,莫要逞強,路途遙遠,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文雅正在嚼幹餅充飢,聽着動作一頓,三下五除二把餅子嚼碎嚥下,起身俯視太子,挑剔地打量着他的白斬雞身材,“你管好你自己再說吧。”
唐世軒抹掉臉側不知道從哪裏濺的食物碎屑,臉色鐵青。
文雅走遠點,拿出水囊猛灌了兩口水,看着遠處,陷入了沉思。
她研究過輿圖,雲國佔據中原,南疆被藩王割據,而北疆是岐國的領土。
北疆土地貧瘠,而百姓不事生產,每到冬春之季就青黃不接,沒有存糧,只能劫掠雲國的邊疆村落。
而這幾年,岐國與雲國本簽訂了條約,岐國俯首稱臣,而云國幫助岐國生產。
但今年冬季剛過,岐國士兵就捲土重來,應是早有預謀。
那天與聖上密謀,也證實了文雅的猜測,文家軍如今不再是鐵板一塊,裏面混進了叛徒,就連朝堂之上也有人內應。
所以他不敢輕易下旨,只望文雅可以不負衆望。
七日後,文雅一行人終於到達邊關,文業鋮的副將李虎親迎。
李虎遠道騎馬來迎,看見文雅,頓時熱淚盈眶,翻身下馬,向文雅半跪抱拳,“屬下李虎,愧對世子爺!”
文雅利落地下馬把他扶起,“李叔言重了,戰場上刀劍不長眼,何至於怪罪李叔。”
李虎身高足有七尺,文雅放到今天也是個一米七幾的高挑個子,但在李虎面前,還是矮了足足一頭。
他聽了文雅開解的話也未能開懷,反而痛哭流涕。一個能有文雅兩個大的魁梧漢子在文雅面前哭起來,讓她也慌張起來。
偏生多多還在她腦海裏吵着:“天吶,這就是猛虎落淚吧!”
文雅下意識地仔細觀察了一下,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正當文雅不知所措的時候,太子爺上前扶住李虎,“邊關戰事要緊,就莫論兒女私情了。”
李虎聽見他把他對世子爺的感情說成兒女私情,正要痛斥,可一擡眼就發現是在慶功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太子爺。
到嘴的話說不出來,鼻涕和眼淚糊在臉上,煞是噁心,唐世軒看見,一個激靈,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退。
李虎如夢初醒,趕緊拜見太子爺。
“不必多禮,”唐世軒忍着嫌棄虛扶他一把,道,“還請在前面帶路。”
文雅來時,岐國士兵剛剛結束一次攻城,雙方均是損失慘重。
城牆上散落着一層又一層的屍體,目光所到之處是滿目的紅。
士兵來來回回搬運着屍體,仔細搜尋着倖存的戰士,不時給沒有死透的岐國士兵補刀。
來日以來雲國軍隊沒有主帥,不敢輕易開門迎敵,一直仗着守城的優勢任憑岐國士兵叫罵,都無動於衷。
雖然岐國將領無法破開城門,但也明顯殺了雲國士兵的威風,文雅看去,士兵臉上盡是沉重與麻木,形勢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文雅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