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過，山間的雲海開始翻騰。
唐沐陽目光凝視着薛萬年，“我知道，想要阻止你這種瘋狂的行徑，會付出很大代價，但是爲了那千百萬被你荼毒的黎民百姓，我願意一往無前。”
薛萬年淡然一笑，伸手攪動了一下身邊的雲霧，“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那麼的可笑。
那些愚蠢的螻蟻，不但不會感激你，反而會將你釘在十字架上，進行無情的鞭撻。”
唐沐陽眼睛微微眯起，“看來你對人性的理解很偏激。”
薛萬年搖了搖手，“不是偏激，而是絕望，人就是那麼貪婪、愚昧、自私、忘恩負義。他們永遠學不會感恩，你現在爲他們付出這麼多，最後換來的只有抱怨，甚至憎恨，不信走着瞧。”
唐沐陽沉默了許久，“所以你就要將所有人清除掉？”
薛萬年再次搖頭，“不是所有人，而是大部分，或者說絕大部分不配生存在這個世界的人。
這個世界已經被他們糟蹋的殘破不堪，天已經不再是藍的，海也不再是清的，空氣也是渾濁的……
這個世界需要進行一次徹底的淨化，將那些蛀蟲一樣的低賤生物，全部清除掉，還世界以純淨，這難道不好嗎？”
唐沐陽死死的盯着薛萬年，“高貴與低賤，怎麼區分？善良與罪惡，又怎麼定義？配與不配生存，又憑什麼由你來定奪？”
薛萬年一臉坦然的面對唐沐陽的凝視，“苟且偷生、不思進取就是低賤；貪得無厭、自私自利就是罪惡；我擁有比他們更強大的力量，爲什麼不能定奪他們的生死？”
唐沐陽不禁冷笑起來，“你這話如果讓那些將你視爲活菩薩的人聽到，該有多心寒？”
薛萬年輕笑一聲，“這就是他們該死的原因，將別人當做信仰，本身就是一種愚昧。他們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敢於質疑、挑戰權威，何至於被人當螻蟻一般看待？”
唐沐陽臉上露出一絲嘲諷，“被薛先生這麼一誇，我還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薛萬年認真的看向唐沐陽，“你應該感到慶幸，因爲能被我看上的人不多，能坐在我對面聽我說這些的人，更是絕無僅有。”
唐沐陽欠了欠身子，“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能看得起我了。”
薛萬年擺了擺手，“尊嚴都是靠自己掙來的，靠別人施捨的，只有憐憫。如果這世上每個人都能像你一樣，我何至於出此下策？”
唐沐陽淡然一笑，“你今天跟我說這麼多，寓意何在？”
他並不覺得，薛萬年是一時興起，纔跟自己吐露這麼多訊息。
薛萬年讚賞的看了唐沐陽一眼，“你是個聰明人，我之所以跟你說這麼多，就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只有像你我這樣的強者才配生存。
希望你不要爲了一羣愚昧的螻蟻，白白斷送了自己的性命，這麼做，不值得。”
唐沐陽頓時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你是想招攬我？還是想威脅我？”
薛萬年神色鄭重，“是招攬，也是威脅。或許用‘招攬’這個詞並不準確，只要你現在點頭，我可以將我所有的產業都拱手相讓，以後整個東安都是你唐沐陽的。”
唐沐陽再度淡淡一笑，“這麼大方？”
如今甘願將這一切拱手讓人，這份氣魄，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薛萬年臉上露出一種超脫的神情，“我之前說要退休，並不是在開玩笑，我老了，是時候將手中的權杖交給年輕人了。
雖然我知道，你接近蔓薇另有目的，但是隻要你答應，我可以不予追究，並親自幫你們操辦婚禮，當着所有人的面，將權力過渡給你。
以後，整個東安，都將是你的天下。”
唐沐陽緩緩靠在椅背上，摸了摸下巴，“那如果我不答應呢？”
薛萬年目光微微沉下來，“我之前說過，擋我道者皆可殺，不爲同道，便爲仇敵，爲仇敵者，不死不休！”
唐沐陽與薛萬年對視良久，這才緩緩開口，“說實話，剛纔有那麼一瞬間，我確實心動了，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得到一座鐵打的江山，這絕對是別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但是奈何我這人就是賤骨頭，只有自己親手掙來的才能安心，別人給的，多少有些不踏實。”
薛萬年臉上再次生出笑意，“這麼說，你是準備繼續爲了那些螻蟻和我爲敵了？”
唐沐陽擺了擺手，“我只是一個走了狗屎運才混到今天的小螻蟻，沒有那種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的大氣魄。但是讓我眼睜睜的看着千百萬條生命死去，卻裝聾作啞，確實於心不忍。”
薛萬年目光頗爲犀利的直視過來，“於心不忍又如何？我這盤棋已經下了二十年，那些毒素已經深入到他們的血液、骨髓，甚至基因當中，你又能有什麼辦法阻止？”
唐沐陽承認他說的確實沒錯，可惜自己生不逢時，如果早幾年就發現了薛萬年的陰謀，就可以及早做出佈局，現在已經太晚了。
不過這都是天命，他就算早幾年發現，但是沒有阻止的實力，也是枉然。
“盡人事，聽天命，就算我的努力只是杯水車薪，我也在所不惜。”唐沐陽的目光中充滿了執着。
“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好運，爭取多拯救幾隻螻蟻。”薛萬年莞爾一笑，再次恢復了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這時，薛蔓薇恰好趕到，“爸，你們聊什麼呢？”
薛萬年緩緩起身，淡淡笑道：“一點男人之間的事情，現在聊完了，你們聊。”
說完，便轉身走回了別墅。
唐沐陽也不打算再逗留下去，便起身告辭。
薛蔓薇將他一路送下山，這纔開口問道：“你剛纔跟我父親聊什麼呢？怎麼看你們臉色都不太對？”
唐沐陽看了眼薛蔓薇，“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父親做錯了事，你會怎麼辦？”
薛蔓薇愣了一下，“我父親怎麼會做錯事？”
唐沐陽莞爾一笑，“是人，都會做錯事。”
薛蔓薇想了想，“我會阻止他。”
“如果阻止不了呢？”
“我……”
薛蔓薇神色有些遲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在這時，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飄落下來，薛蔓薇伸手接住，臉上露出一絲欣喜，“冬天來了！”
唐沐陽擡頭看了一下天空，眼中露出一絲凝重。
“是啊，冬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