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巴桑的回憶

    他用急促而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那純屬巧合,或者說是我們的報應,那簡直是魔鬼在給我們引路。

    我們在西風帶迷失了方向,在茫茫風雪中走了十五天,連我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只是知道我們仍在偌大的喜馬拉雅山脈中,我們似乎永遠都走不出去了。

    有三人被凍死,兩人患了雪盲,而活着的人,也都到了生命的極限,在翻越一座不知名高峯時,一名隊員失足跌落,順着雪坡滑了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用對講機和我們通話,讓我們都下去,他發現了天堂!”

    西藏活地圖

    瘋子暫居的舊屋內,張立小心地勘察着,最後站起來,下結論道:“恐怕不是接走那麼簡單呢。

    你們看,這是用腳連續蹬踏留下的痕跡,這是雙腳在地上拖動的痕跡,門邊有劃破布料的碎片,那個瘋子,是被強行帶走的。

    三個人進屋,從足印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會是什麼人呢?”

    方新教授拿着一條破毛毯和一件小掛飾走出來,微有些得意地道:“看來他們走得很急,而且,他們並不知道瘋子身上那些東西的價值。”

    卓木強巴看着那條骯髒的毛毯,問道:“這是什麼?”

    方新道:“這是緙絲的毛毯,具體是什麼毛還不清楚,但從做工來看,很有13世紀藏區風格。

    這件掛飾是件鎦金嘎烏,裏面有一套佛祖受難圖,我想,這些都是那個瘋子身上的東西,可以帶回去讓你父親看看。”

    三人悻悻回到卓木強巴家中,一路上卓木強巴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誰帶走了那個瘋子?

    是敏敏嗎?

    她又是爲什麼呢?

    不!不會是她。”

    一回到家,卓木強巴就忙着打電話給他們天獅基地在藏區的分所,讓所有的員工都注意一個瘋子,雖然怎麼說也不能說得很詳細,但卓木強巴還是儘可能詳細地告訴每一位員工。

    而方新教授則拿着他找到的東西去拜見德仁老爺。

    德仁老爺已經很忙了,他要給一些遠道而來的朝拜者摸頂賜福,還要頌佛法,方新教授也只能趁空讓德仁老爺鑑定一下他帶回的東西。

    沒多久,方新教授滿懷欣喜地小跑出來,對卓木強巴他們道:“已經確定了,這是薩迦王朝時期的緙絲毯,上面是歡喜佛和衆明妃。

    至於材質,德仁老爺說他還未見過這種絨毛,非牛非馬,非羊非駱駝,十分少見。

    那個嘎烏,則是現代的,是戈巴族特有的。

    兩旁的小字是寂天菩薩文:世間諸災害,怖畏及衆苦,皆由我執生,此魔何年需。

    裏面的圖畫有佛釋,於悲天地獄,受萬鬼吞噬之難,後來是傳說中的麒麟,穿過九十九重天,纔將佛從悲天地獄救出。

    並且……並且德仁老爺說,這個傳說是戈巴族獨有的,任何佛經盛典都沒有它的記載。

    德仁老爺說,他可以盡力幫助我們去尋找戈巴族人的地界。”

    “啊!”

    卓木強巴這才喜上眉梢,他知道,父親這句話的分量是相當重的,以父親的影響力,他們在物質上將得到極大豐富,一些以他們的能力得不到的東西,現在都可以輕易到手。

    張立在一旁道:“可是,現在你們唯一的線索已經斷了,該怎麼找呢?”

    卓木強巴道:“不,你不明白。

    戈巴族的大致生活範圍我們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有人去過。

    如今所有的線索都集中在一起,我們要找的獒和失落的佛經都極可能就在戈巴族的生活範圍之內,我們只要帶齊足夠的設備,就可以出發了!”

    方新道:“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那個瘋子的失蹤,實在不是一件妙事。”

    張立道:“那麼,我們需要一些什麼設備呢?”

    卓木強巴道:“強力驅動的越野車、登珠峯的全套設備、食物和一名出色的嚮導。”

    方新教授道:“既然德仁老爺開了口,我想前面的東西都很好辦吧,但是,出色的嚮導……”卓木強巴笑了。

    方新訝道:“難道你已經有合適的人選?”

    卓木強巴道:“是的。”

    他轉身走向內堂,卻並未進去,而是指着正在修剪枝葉的拉巴。

    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還一臉茫然,卓木強巴已經開始介紹起來:“拉巴大叔,他就是我們西藏的活地圖。

    天空沒有留下翅膀劃過的痕跡,但大叔能在千里之外追尋雄鷹的氣息,念青唐古拉山的神聖無法安撫他內心的狂熱,雅魯藏布江的洶涌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拉巴笑呵呵地看着卓木強巴,佈滿皺紋的臉有如春日的暖陽,他憨厚地笑道:“強巴少爺,你怎麼把阿初王子的故事強加到我身上啊!”

    卓木強巴笑道:“拉巴大叔,你完全有資格擔當西藏的活地圖呢。

    你們知道嗎,拉巴大叔年輕時是茶馬古道最有名的頭馬,而後擔任過駝峯航線的地面導航員,藏尼邊境的勘察,90年代初還帶領登山隊開闢過南迦巴瓦登峯線,西藏有多少深溝、多少高山,他閉上眼睛也可以數出來。”

    卓木強巴只說了簡短的三件事,可他每說一件,方新教授的嘴就張開一些,待他說完,方新教授的嘴已張大成“O”形了,他激動地走上前去,久久握住拉巴的手,不願鬆開。

    拉巴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老英雄,請原諒我以前的失敬。”

    方新教授誠懇地說道。

    他數次來過卓木強巴家,但一直以爲拉巴不過是一名普通的老僕。

    解放前西藏還有很多農奴,解放後他們有些分了地自給自足了,還有些並不願意離開原來的貴族主人,便一直留在貴族家裏。

    是以方新教授從來就沒太注意過這個滿臉皺紋、滿手老繭的老人,今天卓木強巴說起,他才知道這位老人竟然有如此功績。

    茶馬古道、駝峯航線,都是久負盛名的險絕之路,雖說一條是馬幫運貨樞紐,一條是空中死亡走廊,但都同樣兇險萬分;最令方新教授喫驚的還是南迦巴瓦峯線的開闢。

    南迦巴瓦峯是雅魯藏布江旁一處絕壁,在西藏是七千米級的最高峯,藏語的意思是“直刺蒼穹的長矛”,其攀登難度之高可想而知,而拉巴,少說也在六七十歲以上,他勘察南迦巴瓦峯時豈不是已年過半百,那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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