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亡的時候。
死亡的感覺就是空茫,如果閉上眼,就更像了,白露聽見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她過去損失掉的每一條命都曾像這樣離開她的身體,然後腳尖會重新落到地上,喧鬧會回到腦子裏,自己會重新活過來,畢竟貓有九條命。
到了地上,小貓還是閉着眼,趙山以爲她是被嚇到了,翅膀茸茸的掃過小白貓的腦袋:“好了,落地了,好了,落地了,哎呀,下雨了。”
下雨了,外面下雨了,白露緩緩睜開眼,覺得這些雨水落在自己新的靈魂上。
小白貓轉過頭,禮貌的衝着老鷹笑了一下,面帶沮喪之意。
“好了,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雖然我和蘇局長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動物的第六感告訴我他還是很在意你的。”
“說不定你們是有什麼誤會…”
小白貓點點頭,漫不經心的敷衍了老鷹一下,失魂落魄的向外走,細細碎碎的雨水打溼了它一向愛惜的毛毛,偶爾有汽車從一旁駛過,車胎下碾出一串或晶瑩或泥巴一樣的水珠。
大城市一貫車水馬龍,鋼筋混凝土也無法完全冷凍住一顆顆鮮活的心,許多年輕人看着小白貓獨自慢悠悠的穿梭在雨天裏少不得愛憐之心大發,躍躍欲試的想要摸一把。
人太漂亮果然並非好事!白露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變成貓行走實在是太吸引大衆的眼球,果斷找了一個公共洗手間重新變回了人身。
貓的鼻子總是格外靈敏的,白露化成人的模樣,看着熟悉的街道,果斷的來到了好朋友的住所。
“您能挪一下嗎?”三花禮貌的詢問鳩佔鵲巢的某個人:“我的毛都要淋溼了。”
白露撇嘴道:“你這什麼破橋洞,地方太小了。”
“拜託我的這位智障朋友,這是貓住的,不是人住的,你非要用人類形態擠進來!當然會擠!”三花恨不得旋開白露的天靈蓋,好好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可是變貓會被抓到的。”白露轉頭看着外頭的雨霧,聲音淡淡的:“我還不想這麼快被他抓到。”
“不是都抓過一次了嗎?也沒什麼啊,你跑出來幹嘛,蘇局對你不好嗎?我看你挺舒服的,都胖了。”
三花努力的把自己的身體收進橋洞,還是感受到了涼風和雨水,它大怒心頭起,對着白露罵道:“白胖子!你就不能讓讓!”
“他對我很難說。”白露想到了蘇衡那番話,心裏難受的像是被刀子挖過一塊。
“什麼叫很難說。”三花倒是很好奇。
閨蜜之間的友情來的總是莫名其妙,嫌棄也浮於表面,白露把自己和蘇衡的事情撿了幾件重要的,草草的跟三花講過一遍,當然,當然的省略了“貓薄荷”和“喜歡你”這兩個部分。
“有一說一,白傻子,”三花提出了一個很恐怖的假設:“蘇局長不會是你爸吧?”
“哎呀我去,你是不是小魚乾喫多了薰到腦子了!?”白露沒好氣的說道:“他姓蘇,我姓白!”
可是三花並不放棄,說:“這世上異姓父女也是很多的,光是人類還有好幾種情況呢,更何況我們妖獸。”
白露咬牙道:“可是我都二十了,他才三十啊!”
“啊!”三花閉了嘴,依舊嘀嘀咕咕的唸叨:“如果是妖獸發育的早的話,十歲當爹是不太可能哈...”
“哈你個頭,你這個智商做貓是怎麼活下來的?”
白露翻了個白眼,莫名其妙的惱羞成怒起來:“他大渣男!咱倆不聊他行不行!”
可是,明明你自己提的,三花在心裏腹誹道,我看這故事雖然瓊瑤,也夠狗血,不過眼下這個架勢你這就是離家出走等你爸來找你的戲碼。
這個傻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蘇衡蘇局長別的本事不曾見識,照顧小貓咪的本事倒是數一數二。
但是三花不敢說,因爲它知道這個時候的白露看起來就有點難過。
小區裏,蘇衡在被關住的門外等了許久,沒有任何迴應,心裏逐漸慌起來,去拿了鑰匙,要擰開門鎖的時候又猶豫了一下,朝屋裏問道:“白露,如果你沒有出事,就告訴我,我可以不進來。”
三,二,一。
蘇衡倒數三秒,急急踩着最後一個數字的尾調衝了進去,帶起一陣風,窗戶大開着,窗簾狂卷着揚了起來,蘇衡極爲迅速的掃了一眼空空蕩蕩的屋子,心猛然沉下去,又高高的懸起來,他幾乎是撲到窗口處,徒然的往下看,但什麼都沒有,灌進來的只有風。
白露跳下去了。
她一定是跳下去了。
她一定是太難過了,所以纔會跳下去的。
蘇衡滿腦子只有這個念頭,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他緊緊摁住心口,終於找到最後殘存的理智,告訴自己,白露即便跳下去了,也肯定沒有死。
貓有九條命!
白露肯定沒有死,所以他要找到她,找到她之後要做什麼呢?蘇衡沒有想好,但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蘇衡很慌,已經分不清自己要怎麼做了,只知道要做什麼,他已經完全混亂了,妖管局的人如果在現場只怕會大喫一驚,他們從不可能見到蘇衡失態,也不可能見到蘇衡方寸大亂,甚至可以混沌粗心至此,甚至連窗臺上黏附着的一茸鷹羽都沒有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