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生看着登記地塊的簿子上沈正凌勾選的地方，愣了一下，問道：“沈正凌你這是勾錯地方了吧？”
他伸手指了指另外一行，道：“其實你想買的是它邊上那塊兩分地，只是勾錯了一行？”
沈正凌：“……沒選錯。”
“我本來就是勾選的這塊最大的地基，一畝二分地這塊。”
李福生震驚了：“你這是準備蓋多大的房子？”
“你們家一共就四口人，怎麼要買到這麼大一塊地？”
沈正凌認真解釋道：“我娘子說了，她喜歡帶院子的屋子，所以地基要買大一點，到時候好圍院子。”
李福生：“……”
他真是太難了，就是幫村裏賣塊地而已，有必要強塞給他這個老頭子一嘴狗糧嗎？
不過，做爲村正，就算拒絕喫狗糧，該提醒的，也還是要提醒。
李福生對沈正凌正色說道：“雖然宅基地的價錢是比良田便宜，可你這塊地買下來，差不多就要花到十兩銀子。”
“買地就花了十兩銀子，到時候蓋房子還要花一大筆錢。”
“你可要打算好，別把銀子都花在買地上面，到時候房子蓋不起來。”
沈正凌道：“謝謝李村正，我們已經打算好了，剩下的錢夠蓋房子的。”
既然沈正凌心有成算，李福生也就不再多勸。
他把沈正凌挑好的那塊地圈出來，收了沈正凌二兩銀子的訂金，讓沈正凌準備好剩下的銀子，等過幾天跟他一起去縣衙辦理過戶。
李福生每個月去縣衙一次，把當月村裏人的戶籍變更、房契、地契過戶等事務，一起帶過去辦理。
除非有特別重要的、或者特殊的情況，纔會立即上縣衙。
爲了避免老沈家從中作梗，沈正凌又請李福生對這件事情保密，在地契沒有辦下來之前，不要讓沈家的人知道他要蓋房子的事。
李福生也知道老沈家那些糟心事，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等沈正凌離開的時候，還對着他的背影感嘆了句：“多有出息的年輕人，老沈家的人也是瞎了眼，放着出息的子孫不待見，反倒捧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福嬸從屋裏走出來，對李福生說道：“老頭子，我說別人家的事情，你就少操心了，我們，還是操心一下自己家裏的事情吧。”
李福生看向她：“我們自己家裏能有啥事需要操心的？”
聽聽這話說得，簡直是對家裏的事情半點不關心！
福嬸狠狠瞪他一眼，說道：“家裏怎麼就沒有事情值得你操心了？”
“你大孫子該到娶媳婦的年紀了，還有兩個小孫子，也快十歲了，我尋思着，我們是不是也把他們兩個送去李秀才那裏讀書開蒙？”
福嬸說到這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道：“沈正凌一個人，要養媳婦還要養弟弟妹妹，都捨得把沈正則送去讀書，沒道理，我們家兩個孫子，過得連人家沈正則這個父母雙亡的孩子都不如吧？”
“我聽說，老沈家三房憋着氣，準備把沈正武也送到村塾去。”
“這麼一算，老沈家都能供得起三個讀書人，我們家難道還供不起兩個孫子讀書？”
李福生頭都大了。
他對福嬸說道：“老沈家那情況，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他們家那是靠沈全福和劉月娥兩個老的，死摳二房、四房，更是把二房沈長盛的買命錢整個都貪了，之前抵扣兵役的三十兩銀子，還有沈正清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二十兩銀子的撫卹金。”
“這才供得起一個沈長榮讀書。”
“這會兒更是因爲沈正禮和沈正武兩人讀書的事情，老沈家大房、三房都鬧得跟烏眼雞似的……”
福嬸打斷他的話：“不管人家怎麼鬧得跟烏眼雞似的，沈正禮去讀書了，那就是事實。”
“我們兩個小孫子，可比老沈家那兩孩子強多了，不送去讀書，那不是埋沒他們嗎？”
李福生：“你別吵吵，你讓我想想，你讓我想想再說。”
福嬸就住了口，兩個人一起沉默下來。
兩人心裏都清楚，這個再想想的說法，不過是推脫之詞，主要還是家裏沒錢。
家裏要是有錢的話，送孩子去讀書，還有什麼好想的？
別看李福生當村正，日子看起來好像比村裏其他人過得好，其實還是一樣苦。
朝廷給的補貼，只有到里正這個級別纔有，村正只是看起來威風，卻是屬於不拿錢白乾活的職位，就連每個月去一次縣衙辦事，都得李福生自己出牛車的車費。
靈湖村村子是大，卻是個窮村，村裏沒有什麼經濟產出，他這個村正，自然也沒什麼油水可撈。
雖然村裏的百姓找他辦事，大部份都不會空着手，可最多也就是個收支平衡，略有盈餘都算不上。
這種情況下，哪有錢送兩個孫子去讀書？
眼看着，大孫子馬上就要娶媳婦了，這不都得花錢嗎？
沈正凌回家的時候，離得老遠，就聽到裏面傳來的爭持聲。
準確的說，也不算爭持，因爲從頭到尾，都只是婦人高亢尖利的聲音。
胡大嬸聲調拔得老高，聲音裏滿是着急，她高聲道：“寶兒，這個不是我弄壞的，真的！”
沈寶兒大約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意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處理，下意識說道：“可是，我拿給你的時候，這繡面上的圖案是好的。”
現在圖案上的線頭全都脫下來了，稀稀落落的，掉得跟個瘌痢頭似的，肯定是不能賣了，得拆開來返工。
胡大嬸急道：“可我什麼也沒幹哪，我就是跟以往一樣幹活，把東西裝進去，再拼接起來。”
“我也不知道，它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賺點錢也不容易，如果只是這三、四個玩偶的拼接工錢不算給她，那她的損失還不算太大，可要是讓她賠整隻玩偶的錢，那她這幾天的工錢全賠出來都不夠。
胡大嬸眼淚都快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