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元關心過這個問題,不過沈正則說他沒有覺得喫力,顧元元也就不好強行干涉。

    原本想去找夫子詢問情況的打算也作罷,只跟沈正則說,讓他覺得喫力就一定要告訴她。

    如今,正好李夫子找上門來告狀,說到沈正則的學習問題,那麼作爲沈正則的監護人,顧元元覺得,她很有必要,跟李夫子就這個問題進行探討。

    顧元元對李夫子說道:“我們送正則去讀書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爲了讓他考功名,光宗耀祖。”

    “只是希望他能夠讀書明理,在以後的生活中,有更多的自由選擇,可以有機會選擇喜歡的生活方式。”

    “而讀書的過程,應該是勞逸結合,而不是一味鑽進書本里,讀成個書呆子。”

    “而且讀書不是閉門造車,想要把書讀好,也是需要貼近生活,瞭解百態。”

    “只有這樣,這有助於學生對於書本上知識的理解。”

    “否則一味生搬硬套,死記硬背,連書本上的知識都喫不透,效率未必就能高哪裏去。”

    “當然,我這麼說,並不是質疑夫子的教學方式,在教書育人方面,夫子是專業的,考慮得肯定周全。”

    “只是希望夫子可以結合學生和家長的情況,綜合考慮一下。”

    “像我們家正則才八歲,太繁重的課業,不太適合他。”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正則晚睡早起,休沐日也完全沒有空閒下來的時候,淹沒在沒完沒了的功課裏,小臉可見的瘦下來了。”

    “若是時間短,熬熬也就過去了,時間長了,只怕孩子熬不住。”

    “要是每天都睡不夠,會把身體底子熬垮,到時候不止長不高,還容易生病。”

    李夫子顯然不接受顧元元這種說法。

    他道:“讀書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想把書讀好,哪有不熬夜的事?”

    “何況,他年紀小,熬一熬有什麼要緊?”

    “等他以後考中了功名,不愁前程,天天在家裏窩着睡覺都可以。”

    “現在喫苦,是爲了以後不喫苦。”

    “他既然在老夫這裏讀書,書要怎麼讀,就得聽老夫的。”

    “不聽老夫的話,不服老夫的管,就不要在老夫這裏讀書。”

    這話簡單粗暴,雖然夾雜了一定的情緒在裏面,也讓顧元元聽得直皺眉。

    在李夫子說出這幾句話之前,雖然雙方在沈正則的學習方法上的觀點不一致,但由於顧元元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她跟李夫子之間存在的代溝,隔着幾千年時空,理念不同,有爭執可以理解。

    但是現在,李夫子這幾句話卻十分霸道。

    固然這個時代和前世一樣,有尊師重道的傳統,但也不是讓夫子霸道安排學生的人生,至少,要先問過學生的意願。

    特別是像李秀才這種,因爲自己沒考中舉人功名,發現一個讀書的好苗子,就把壓力全都轉嫁過去,根本不管學生的意願,非不可要讓學生按照他的想法,拼命去拼一個功名回來的……

    已經不是單純的爲了學生的前程,更多的,還是爲了他自己。

    爲了他自己那個一輩子沒圓的科舉夢而已!

    也是非常自私了。

    別說他們一開始就不是奔着讓沈正則考功名去的,就算,沈正則真的以考功名爲目的纔讀的書,李夫子這種情況,其實也不太適合繼續教沈正則讀書。

    因爲他對於功名太偏執,反而會給沈正則造成非常大的壓力。

    而且,李夫子肯定會把他自己當年讀書考試那一套經驗,一成不變的教給沈正則,這麼一來,沈正則能不能考中功名是一回事,但是,會被李夫子這種教育方法束縛住。

    一旦被束縛,有了既定的條條框框,再想改變,可就千難萬難了。

    顧元元不願意讓沈正則失了靈氣,成爲木得感情的讀書機器。

    李秀才如果實在不願意教,那就算了,他們給沈正則找個學塾。

    顧元元還在這邊斟酌用詞,想着要怎麼委婉的向李夫子表達一下自己的意思,沈正凌就已經開口了。

    沈正凌目光沉沉看向李夫子,語調冰冷的說道:“如此正好。”

    “本來當時讓正則在村裏讀書,是因爲鎮上的學塾太遠,我們沒空接送,不放心他一個人上學放學。”

    “如今家裏人手充份,不存在沒人接送的問題,本來也是打算什麼時候把他送鎮上去,正準備找個時間跟李夫子說一聲。”

    “正好夫子今天提出這個問題,那我們雙方在這件事情上,算是達成了共識。”

    “過完這個月,下個月,我們正則就不繼續去夫子那裏了。”

    李夫子又驚又怒又急。

    他剛纔那句,讓沈正則不在繼續跟他讀書,固然有一點威脅的意思在裏面,更多的,卻是一句氣話。

    哪裏能想到,弄巧成拙,反倒讓沈正凌找着機會,說要把沈正則送到鎮上去讀書。

    他哪裏捨得放棄這麼一個好苗子?

    然而,這個時代固然有“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的說法,但那是指正式磕過頭,拜過師的先生纔算,學塾裏授課的夫子,並不在此列。

    認真說起來,李夫子只是沈正則在學塾啓蒙時的夫子,確實,沒有什麼權利,強迫沈正則一定要按照他的辦法如何如何。

    只是他執於功名,用力過猛,反倒把事情弄得不好收拾。

    讀書讀迂腐的李秀才,一時想不出來什麼找補之法,想說幾句軟話又拉不下面子,只終只能丟下一句:“明天請假我準了,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就,匆匆忙忙離開了,跟後面有老虎在追似的。

    實際上是生怕再說下去,沈正凌後天就不讓沈正則去他那裏讀書,直接給送到鎮上去。

    倒是沈正則小豆丁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瞪着紅通通的眼睛,茫然問道:“夫子,就這麼走了?還同意我明天請假了?”

    顧元元揉了揉他的頭髮,勾起嘴角,點頭:“對,李夫子同意你明天請假了。”

    沈正則:“……”

    那李夫子剛纔,這麼氣勢洶洶找上門來,到底是爲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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