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要在猶豫了。”
百官紛紛進言,言語卻沒有半點恭敬之色,因爲在他們看來,李二郎現在已經失德,唯有天下歸心,方能成就明君,他們現在進言,也只是站在各自以及百姓的立場上。
包括長孫無忌,他縱然和皇室沾親帶故,甚至和李二郎也是布衣之交,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也必須表明自己的立場,因爲玄武門之變他也有策劃,現在陛下要是不肯認錯,那冤魂來索命,長孫家就要第一個受難啊,這樣的後果他承擔不起。
當然,不止他一個人有這種想法,房玄齡,杜如晦,高士廉,侯君集,程咬金等人也是同樣的想法,他們這些人都是曾經參與玄武門之變的,現在要是冤魂前來索命,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夠逃脫,所以,他們等人是最希望李二郎認錯的,可是,李二郎顯然沒有這個打算啊。
聽着羣臣的諫言,李世民感覺陣陣無力,甚至脊背都開始發涼,但是他還有帶着一絲希望,那就是張峯,只要張峯有主意,眼前的危機一定可以化解。
對,一定可以化解。
他心中不斷的安慰自己。
落寞的眸子時不時擡起瞥一眼門外,只希望這個滿載自己希望的人能帶來好消息。
可是眼前羣臣的諫言越來越激烈,卻是不得不回覆,他只好擡起顫抖的右手,揮了揮:“衆卿先退下吧,容……容朕三思……”
“三思?”
魏徵瞥了一眼李世民,冷笑連連:“難道陛下不想正視這熒惑星的事實?”
說完,他掃了一眼身後的羣臣,眸子中帶着一絲失望:“昔日,各位大臣跟隨陛下征戰四方,平定禍亂,收拾前隋殘局,正可謂是挽狂瀾之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四境之內皆朝於唐,隋煬帝弗如遠甚。”
說到這裏,他看向李世民,面色冷冽:“但,玄武門之變,陛下弒兄殺弟,篡奪皇位,欺人妻女,此乃天人共憤,實不可逆之,難道陛下想天下人謗譏於市朝乎?羣臣面刺於朝堂乎?宮婦左右異心乎?”
“你……”
李世民指着魏徵,右手不斷顫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是說不出一句話,因爲他知道魏徵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但是,這話說的字字誅心,而且正好殺到了自己的痛處,玄武門之變。
玄武門之變,這本來是他最不願提起的,自己曾經在那裏弒兄殺弟,用這手段才奪來的皇位,可以說是皇室的一段黑歷史,事情過後,自己爲了不願提起這段傷心事,也爲了杜絕天下人之口,下令不能議論。
可今天這魏徵卻是又將這事情拿出來說了一遍。
他雙手不斷顫抖,額頭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現在就將魏徵活撕了。
但是,他不能,因爲對方說的沒有錯,自己確實做過這種事情,而且天下的士子也沒有少罵自己,現在多一個魏徵,少一個魏徵又有什麼關係?無非多一個人罵了自己一句而已。
想到這裏,他眼神慢慢黯淡下來,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魏卿,容朕思量片刻,可好?”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對一個臣子說話,幾乎是用了哀求的語氣,因爲他知道,這一切的錯全部都在自己身上,不能怪其他人,就算魏徵語氣冷冽,這也是爲大唐着想啊。
“思量?”
杜如晦站了出來,佝僂的身軀盡顯憂國憂民之色:“陛下這是要天下百姓的命啊?也罷,陛下不願下詔,那微臣便在御書房跪着,至死方休。”
說完,他掃了一眼羣臣,眼眶帶着霧水:“諸公,陛下現在猶豫不決,老朽就先跪着御書房,靜等陛下聖聽。”
話音剛落,他大袖一揮,一臉正氣的向門外走去。
看見杜如晦如此,其他大臣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憤之情,紛紛開口。
“杜公,等等,在下也願陪你跪着御書房門口。”
“不錯,正所謂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我等同去。”
衆人紛紛緊隨杜如晦的腳步向門外走去,一臉不忿。
很快,大廳只剩下魏徵一人,他複雜的看了李世民一眼,也轉身離去,霎時間,御書房內寥寥無人,安靜的有些出奇。
李世民看着鴉雀無聲的大廳,一下攤坐在龍椅上,心中萬般悲痛,卻是無人訴說,他用顫抖的右手緩緩從腰間摸出一根香菸,試圖想用香菸麻痹自己,反手一掏,卻是不見火摺子,一陣無力隨即襲來。
因爲平時爲了安全,火摺子都是小貴子隨身攜帶,現在小貴子不在,自己竟然連煙都吸不了,身爲九五之尊,實在是有些可笑啊。
就在他暗自悱惻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