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轉寒。
光禿的梧桐樹下,站着一個女人,引得路人紛紛回頭觀望。
不僅因爲她容顏秀麗,氣質高冷,更因爲大冷天,她僅僅穿了一身黑色的皮衣。
正是姜白雪。
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唐朝從車裏走下來。
“等多久了?”唐朝笑着問道。
“沒多久。”
姜白雪依然惜字如金,說完後,就拿起烈酒,猛地往嘴裏灌了一口。
唐朝這才發現,姜白雪的手裏還拿着一瓶純酒燒刀。
這種酒,是隻有北境纔有的,號稱‘一口穿腸’。
但是姜白雪一大口下去,卻一點事情沒有。
唐朝卻皺了皺眉,伸手就打算過去搶奪:“別喝了。”
姜白雪一把打掉他的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別的時候我可以不喝酒,但是有兩天,我不能不喝。”
唐朝張了張嘴,有心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
安慰?
都說愛情之痛,可斷紅腸,但世間卻有比愛情更平淡,比友情更長久的東西,存在於每個人心中。
親情,纔是最震撼人心的。
唐朝不知道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覺,但是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慘死,那一定比剜了他的心還要痛。
呼呼!
忽然,姜白雪朝唐朝扔了一樣東西。
接過一看,居然也是一瓶酒。
“陪我喝。”
“那個----”
“嗯?”
姜白雪斜睨他一眼,問道:“你想拒絕什麼?”
“不是,我就問問你喫早飯了沒有?空腹喝酒不好。”
“……”
當!
兩個人酒杯碰了一下,唐朝抿了一口,姜白雪卻喝了一大口。
姜白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不是男人。”
唐朝臉頰抽搐了一下:“我怎麼不是男人了?”
“我喝一大口,你喝一小口,連女人都不如。”
“我說了,空腹喝酒不好。”
“你算是關心我嗎?”
姜白雪放下酒瓶,一雙好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朝。
唐朝下意識挪開了視線:“算是吧。”
“你的哪句關心,我接受了?”
姜白雪冷着臉說道。
聞言,唐朝大怒。
但是下一刻,兩人都默契的笑了起來。
一個笑得張揚,一個笑得內斂。
兩人都想起了以前。
五年前,唐朝喜歡姜白雪,但是他小心翼翼隱藏着自己的那份喜歡,只是用一次次有意義無意義的關心向姜白雪。
姜白雪看在心裏,卻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哪怕,有不少時候,是真的需要人安慰。
因此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不想太依賴一個男人。
“那會你爲什麼不向我明說?”
不知不覺,一瓶烈酒已經空了,姜白雪的臉上也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少了一分清冷,多了一分明媚。
唐朝苦笑:“我明說了,你就會答應了嗎?”
“……那我說什麼?”
唐朝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說出來了,我可能就不會答應他了,未來的我,也就不會太傷心。”
姜白雪眼神複雜的看着他,坦然道:“其實,我是他未過門的未婚妻,可是,他留在我心裏的記憶,卻不是最多的。”
“那誰是最多的?”
姜白雪緊閉着嘴,點到爲止。
“知道爲什麼我的實力會比你們差一點嗎?”
她換了個話題,說道。
“爲什麼?”
唐朝依然不緊不慢的喝着烈酒。
“因爲我有心魔。”
唐朝神情變得嚴肅:“有心魔,那就破除,如果不破,你這輩子很可能無法更進一步。”
“那就那樣吧,我不想更進一步了。”
姜白雪嘴角上揚,居然開心的笑了起來:“心魔出現在我的夢中,他變成了青面獠牙的妖怪,變成了敵方的將領,還變成了向我索命的厲鬼,但我就是捨不得殺他。”
一個不笑的人忽然笑了起來,是可以溫暖人心的。
唐朝目瞪口呆,手中的酒瓶也不知何時滑落。
他深深陷入了沉默之中。
因爲他知道,哪怕他當時再喜歡姜白雪,也不可能說出自己的心意。
姜白雪又說道:“我慶幸你當時沒有說。”
唐朝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後說出口的,只有‘爲什麼’三個字。
“因爲你要是說了,我或許會答應,但是你最終會離我而去。”
姜白雪很平靜的說出這個事實。
於是,唐朝沉默了。
有時候錯過並不是遺憾,反而是慶幸。
她說得很對,就算兩人在一起了,也不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因爲唐朝心中始終裝着一個女人。
那一夜傷害的女人。
現在,她成了唐朝的妻子。
到頭來,兩個人還會反目成仇。
如此一想,唐朝還覺得很慶幸。
“適合做親人的人,不適合做戀人。”
唐朝說道。
“什麼?”
姜白雪心裏狠狠顫了一下。
唐朝站起來,很認真的看着她,說道:“你沒有親人,我和龍息的人都是你的親人,你沒有人陪,我來陪你,你想爲你母親報仇,讓姜氏那羣人懺悔,我幫你----我們之間,除了感情那方面的事情沒做過,還有什麼是沒有經歷過的?”
姜白雪擡起頭,驚訝的看着唐朝。
凝視良久,她輕輕笑了起來。
“好,你說的。”
姜白雪伸出一根手指。
“做什麼?”
唐朝問道。
“拉鉤。”
姜白雪也很認真的說道。
沒想到姜白雪也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
唐朝眼眶通紅,眼裏滿是心疼。
這個女人,她很堅強。
總是一個人默默的隱藏着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什麼事情都自己承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