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家,他也不想再回了。
言晚聽完心裏滿是震撼,這怎麼可能呢,江燁明明對江家恨之入骨。
不過,現在看樣子,江笙也不知道那個私生子究竟是誰,長什麼樣子,否則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裏,這麼心平氣和地對自己聊起這些了。
她給不出任何有效的建議,這個時候,只要默默地做一個傾聽者就好了。
清酒是喝不醉人的,江笙時而飲酒,時而說幾句,再沉默一陣。
看到他現在深感煩惱的樣子,言晚就像看到了幾年之前的自己。
她說:“或許那個人也很無辜......”
“是啊。”江笙苦笑着道,“所以我才說,老爺子不是東西,二十年前讓人家母子兩個在外面吃盡苦頭,二十年後又讓這一大家子人爲了他打得人仰馬翻,他太厲害了。”
凡是有利益的地方,必有爭鬥,那天他站在家裏的大廳中央,看到大哥二哥摔門離去,沒忍住下樓去相勸。
結果就是被暴怒中的老爺子用菸灰缸砸了,大理石質地的菸灰缸,丟過來的時候還帶着呼呼風聲。
江笙沒有躲,就呆愣愣地站在那裏,肩膀上的痛彷彿都沒有那麼痛了,他是覺得不可思議,那個曾經在記憶裏那麼親善的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還是說,其實他本性就是這樣的。
言晚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作何評價。
她知道,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會把自己完全醜惡的一面展示給一部分人,再把掩藏好的另一部分展示給身邊人。
很不幸,江燁的命不夠好,面對的就是醜惡的那一面。
“對不起啊,跟你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江笙把心緒收回來,略感抱歉地說。
言晚溫溫柔柔地說:“沒關係,說出來也好,總好過自己折磨自己。”
江笙不會知道,她這次去香港的目的,就是爲了去見那個“私生子”。
此時此刻,在香港中環,江燁把一枚優雅貴氣的綠寶石尾戒套在手指上,安靜地在鏡子中打量自己。
他現在身上穿的這套細深灰格定製西裝,價值十萬英鎊,皮鞋是由六名意大利工匠共同打造的。都說西裝就是男人最好的鎧甲,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穿上得體的西裝,是在法學院入學的那天,那套衣服差點掏空了他母親幫人洗菜遛狗賺來的所有錢,但她說值得。
他就是穿着那套西裝,揮起一拳狠狠揍向江樹榮的臉。
他也覺得值得。
江燁恨透了穿上一件衣服還要兢兢戰戰的感覺,怕它弄髒,因爲自己付不起乾洗費,怕它被劃破,因爲他只有那一件體面的衣服。
而在那同年,他在論壇上看到了一則公益活動的宣傳圖,是幾所高校的學生呼籲大家理智消費,倡議人是江笙。
官方圖片上,有一堆價值昂貴的衣物被點燃,下面用小小的字體標註着,由江笙捐贈。
這又該如何甘心?
他拿起一枚黑珍珠袖釦,想了想,又放下,不想過於張揚。
手指在一衆珠寶盒上掠過,他最終挑了一對鉑金袖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