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出身軍營,跟殿下和各位將軍們也時常圍火用膳。可是如今他正對面的兩個人,一個是當今陛下,一個是親王。他不知道這樣同桌用膳,是否和禮法。
但肯定是他從來不敢想象的場景。
尤其圓桌的對面,正有一張笑意盈盈的絕美臉頰看着他,“殷愛卿,就差你這一票了?”
他這纔想起來,瑾王殿下帶着他悄悄潛入太清宮,是爲了質問今日陛下在朝堂中的舉動的。可是推開了門,竟然看見太清宮內殿裏他們在喫飯。
陛下熱情好客,招手讓他們入座。惴惴不安地剛喫沒多一會,陛下又提議這樣值得歡慶的日子應該喝點酒。
他家殿下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也只有他敢反對。
誰知幼稚兮兮的陛下居然不服氣地要投票決定。少數服從多數,還真是聖明。可殷戎如何也想不到,最後決定權會落在他的手裏。
贊成喝酒的是陛下和她身邊的姑姑翠娥。她們單舉着一隻手,期待地看向了殷戎。
可是他再一偏頭,他家殿下冷着臉,揚着脖子,似乎是在威脅。
兩個人一個嘴甜,另一個威嚴。
姚笑笑眉眼嬌俏,聲音輕柔,哄小孩似得適時開口,“殷統領還未娶親吧?”
殷戎一瞬間不顧死活地,跟着她們舉起了手。
可想李墉的表情有多鄙視,嘴裏淡淡一句,“陛下卑鄙。”
“我怎麼卑鄙了?”姚笑笑放下手,聽見身邊人輕輕一句抱怨,她不服氣地接話。
李墉倒是少了些在別處的疏離,淡然道:“美色威脅,最是可恥。”
他說的是她利用常年駐守邊關士兵婚約之色來威脅,可姚笑笑明顯理解錯了。小臉微微一紅,湊得更近,“殿下說,我有美色?”
一低頭,對上她閃着光的眸子。他咬着牙沒有作答。
姚笑笑倒是也不糾結,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對着門口喊道:“送五壇桃花酒進來。”
酒一開,整個內殿中充滿了桃花的香味。正適合這個季節品,溫暖舒適的陽光從棋盤門中透進來,一口冰涼的滿布花香的就潤喉。
慵懶的正午,嬉笑得忘了各自的身份。
姚笑笑像是一個開心果,把着酒罈說道:“你們猜怎麼着,我就讓瑾王殿下回答畫舫裏的人,說我是世間少有的貌美,多才多藝的奇女子。”
“哈哈哈。陛下,我跟着殿下那麼多年,只有陛下你能讓殿下說出這麼噁心的話。”
就屬殷戎笑得最開心。但只要目光挪動一點,就看見李墉冷冽的神情,他笑容立刻收斂。
姚笑笑似乎是看出了大家的拘謹都是來自於她身邊這人,於是轉頭舉起酒罈,循循道:“李墉,我敬你一杯。”
“李墉?”
他對她總是直呼其名的方式有些詫異。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覺得兩個人之間的那條線,因爲這個行爲,變得有些模糊。
“難道你不叫這個名字啊?”
姚笑笑瞪大眼睛往前湊了湊,似乎在緊盯着他的臉。
然後回頭又問衆人,“你們說,他是誰?”
“你看看,他們都害怕你。”姚笑笑用指頭點了點。
不放棄地又拿起酒罈,豪爽地碰了碰他面前的酒罈,“我替他們跟你道歉。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讓他們輕鬆一會吧。”
李墉的語調平緩,就是說出來的話帶着寒涼,“是臣不讓嗎?”
看着她誇張又緩慢地點頭,另外三個人也跟着幾不可聞地上下動了動脖子。讓人一下對自己產生了質疑。
李墉以爲,他們的拘束是因爲同陛下一起用膳。沒想到竟是因爲自己。
怔怔看着周圍,姚笑笑正在邊喫邊說着她在民間時候的事情,現在已經說到去嚴府拜訪的時候,她機智又威風的故事了。
她眉飛色舞,手腳並用的樣子。簡直比那大街上的說書先生還要精彩。
一時間,李墉看得收不回視線了。
他依然環抱着自己,看似一副不好惹的模樣。卻時不時地勾起脣角的弧度,很快又低下頭。
“再來五壇酒。”姚笑笑喝高興了,難得有人捧場,太清宮裏頭一回那麼熱鬧的,當然這黃湯也是功不可沒的。
“陛下不可。”
開口勸阻的,竟是徐延之。他滿臉擔心地又說道:“這些酒後勁都大,陛下還是少喝些吧。”
聽在姚笑笑耳朵裏的卻是,“除了桃花酒,還有別的?”
徐延之只覺得自己多嘴了。但又沒有辦法撒謊,只能低着頭小聲說道:“還有挺多種類的。都是臣以前自己釀的。”
這句話說的,徹底像是把老鼠放到了米缸,任其撒歡兒。
姚笑笑挑逗着翠娥,“想不想嚐嚐其他味道的?”
翠娥訕訕點頭,臉上早都暈染上了些紅潤。她跟陛下相處時間最長,也最不怕她。此時更是大膽回頭。
拉着殷戎的衣袖,害羞問道:“殷統領,你想試試嗎?”
看着翠娥紅撲撲的小臉,嬌羞拉着他衣袖的模樣。什麼大戰,什麼殿下,他也想軟玉溫香入懷。
認真點頭。
徐延之無奈,只能又命人端來好幾壇花酒,桂花酒、菊花酒、月季酒。喝到最後,她們都已經嘗不出什麼味道了。
姚笑笑還在說着她的那些奇遇,動作越來越誇張。
幾人中的氣氛也不再緊張,笑得更是放肆。
這一邊有人看得忘了分寸,回頭迎上徐延之的視線,有幾分複雜。李墉斂起神色,再次一臉冷淡地低下頭,可只要有聲音,他就控制不住視線想落在旁邊人的身上。
姚笑笑的聲音很好聽,尤其喝了酒以後,帶着幾分嬌柔軟糯,像是剛睡醒一樣。
李墉覺得自己不對勁,趕緊站了起來,走到門邊叫來徐延之,“去給他們熬點醒酒的湯。不然一會該頭疼了。”
人一走,他立於門邊,不偏不倚地可以看見姚笑笑的正臉。
她笑起來很美,眼睛像是月牙,脣紅齒白,顧盼生輝。
牽動着,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