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在堂上的決斷,有些大膽的文官還是來勸諫了一番。統統被她搪塞了回去,她只用了一句話,“你們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衆人不是沒有辦法,是一時間確實找不到一個比陛下更合適的人去探究對方的目的。
胡與國來訪,從來都不會親派皇室中人,如今這一舉,無非也有點試探之意。
可對方做在前,要是他們隨意對待,好似兩國之間嫌隙會更深。
於是他們得重視,可一個小小的光祿大夫和鴻臚寺卿地位顯然是不夠的。
姚笑笑搪塞完所有的人,卻還在紫宸殿裏沒有走。翠娥在旁問道:“陛下,快用午膳了,你還不走?”
“不急,還有人要來。”
正說着,就看見徐延之領着李墉往紫宸殿的大門踏了進來。
李墉神色輕鬆,不像在朝堂上時,總是會皺眉,神經緊繃的樣子。他的腳步很迅速,只是因爲徐延之走得慢,他步子就收了幾分。
姚笑笑在裏面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地覺得臉上陡然有些悶熱。
一下子收回視線,低下頭對着桌上空白的宣紙輕呼兩口氣,宣紙邊角徐徐飄蕩着,就像是她心頭這股壓不下來怪異的躁動。
“參加陛下,不知陛下找我何事?”
姚笑笑皺眉嚴聲道:“瑾王殿下,朝堂上的事情你就沒有什麼異議?”
李墉彎腰拱手,看上去樣子很疏離。可是與昨晚在她太清宮內殿裏完全兩個樣。不由讓姚笑笑鄙視地冷哼一聲。
“陛下的決斷,臣不敢妄議。”他連眼睛都沒擡。
懶得聽他說這些客套話,姚笑笑從椅子上起來,拖着沉重的朝服,步子異常緩慢地朝他走去。
或許是因爲看她的樣子太艱難,李墉忍不住往前迎了兩步。
這兩步,讓姚笑笑一瞬笑得眉目如陽。
“殿下不覺得奇怪嗎?”這問題,沒頭沒尾的。
他愣了幾息。
姚笑笑就在他面前,左右轉悠着,邁着小碎步,抱着手。嘴裏咬着她習慣咬的那根指頭,循循分析,“今天朝堂上的事情,過於詭異了。”
“陛下有何見解?”
她眉頭一皺,“看上去像是隻爲迎接胡與國使臣。實際上是在提醒我,我與三皇子的婚約。可是我上位那麼多年,這婚約根本無人提及。爲什麼突然就有人開始議論了呢?”
“還有,這其中跟胡與國又有多少聯繫。”
李墉勾了勾嘴角,沒想到她看上去懵懂無知的,倒是想得不少。
學着她的動作,也環抱着手,聲音冷冷的,“陛下覺得這是爲何?”
“難道是…因爲我年紀大了?”
他不會翻白眼。可心裏一頓無奈。
是他高估了。
不過她的話卻提醒了李墉。這些人今天的目的,似乎是有意想要讓陛下儘快成婚的意思。雖然爲皇室開枝散葉,是每一個帝王要做的事。
可如她所說,上位那麼多年無人提及。突然讓他們慌張的契機,是什麼呢?
只不過對於姚笑笑來說,她卻早都習慣了。習慣到即便他皺眉,也覺得李墉張着一張禍國傾城的容貌。
尤其眉毛下的那顆痣,總能吸引着她的目光。一時間她看呆了。
“會不會是……”李墉擡眸。
不偏不倚地對上姚笑笑的視線。彼此倒影着自己的樣子,亂了的卻是胸口的跳動。
李墉咳了兩聲清了清嗓,聲音柔軟了些,“會不會是昨日在朝堂上陛下無條件地支持了我?”
“因爲護衛兵?”
他頷首。昨日翻牆便是覺得事有不妥,可是被一頓尋常的午膳和無端的花酒弄得忘記說正事了。
現在想起來,他才覺得這一切好像都有跡可循。
“護衛兵稟告的事情,並不是真的要求陛下治罪,只是想試探陛下的反應。如今陛下處處維護我,當然會讓一些人覺得不對勁。”
姚笑笑咬手指的速度變快,“一些人?我的人?”
李墉不經意地點了點頭。
他們之間關係不親密時,便有人能利用其中的不親密來爲自己謀事。若是他們之間過於親密,那些人恐怕全無立足之地。
而對姚笑笑來說,李甯玉曾經提拔的人,於現在的她來說,無疑都是修煉武功升級的對象而已。
所以她只希望多多益善,“這些人大概是以爲我要納你入宮吧。”
一句玩笑,說出口才發覺哪裏不對勁。
姚笑笑驚恐地看向他,快速地擺手否認,“我沒有啊,殿下別誤會。我護你純粹因爲怕我自己暴露。當然也是因爲怕你暴露。當時在堂上我沒想那麼多。”
毫無片刻喘息,繼續道:“現在纔想到這些,並不是像他們想的那樣,想要召你入宮服侍的。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但是……”
但是她不討厭他。
李墉噗嗤一笑,實在忍不住。
只是很快,他收斂起了所有的表情。依然冷淡的說了一句,“我知道。陛下無需解釋。”
聽到她那麼說,姚笑笑才很誇張地長舒一口氣。拍着自己的胸口。
“不過殿下當真要自己去接待胡與國三皇子嗎?”
姚笑笑誠懇地點頭。隨後仰着頭看着不遠處,情緒莫名激動了起來,“既然這些人心思有詭,那我們就得儘快清除。不然留在朝堂之上,也不盡是會爲民辦事的好官。”
李墉訥然,“陛下的意思是?”
“接待使臣,拒掉婚約。最後再抓上一兩個從中謀利的官員。”那她的武功登記,一定會進步得非常快了。
聽完她的話,李墉突然覺得有件事情想要試探一試。
退了半步,再次彎腰,“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姚笑笑往前一大步,拍着他的肩膀,“客氣,瑾王殿下儘管說。只要這件事情你還站我這邊。”
“臣想問……”
他的話說到一半,有人從外面匆匆趕來。直接跪地稟告,“陛下,西陵寺住持求見。”